那股气息仿佛是无数生灵腐烂后的最终凝结,带着铁锈与蜜糖混合的诡异味道,蛮横地钻入言辙的鼻腔,直冲天灵。
寻常人若在此,只怕瞬间就会被这浓缩的绝望逼疯。
隧道深处,滴答声愈发密集。
那并非水滴,而是从岩壁与金属支架的缝隙中渗出的暗红色粘稠液体。
每一滴液体坠落,都在空气中引动一阵几乎无法被听见的低频嗡鸣,像是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言辙面无表情,踏着湿滑的铁轨枕木继续前行。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波动,那是他的能力——“共振静默”。
在这片领域内,一切狂乱的情绪都会被强制压制、冻结。
他每一步落下,脚印周围的空气便会荡开一圈极淡的微光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在空气中疯狂游窜、试图侵入他大脑的词条——【恐惧】、【悔恨】、【不甘】、【被遗忘】——便如同被投入液氮的活物,瞬间凝固成细碎的、发光的尘埃,然后悄然崩解。
但他知道,这些不是残留的记忆那么简单。
它们是活的,是有意识的碎片。
它们在这条不见天日的隧道里沉睡、嘶吼了太久,它们在等,等一个能听见它们,能看见它们的人。
“呜……”
伏在他背后特制背包里的小灰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这只看似寻常土猫的生物,此刻却全身毛发倒竖,它猛地抬起一只前爪,锋利的指尖划破皮肉,一滴暗金色的血液随之渗出,散发着奇异的微光。
小灰没有丝毫犹豫,用那滴金血在冰冷潮湿的隧道壁上迅速划出了一道扭曲而复杂的符号。
符号成型的瞬间,周围嗡鸣的频率骤然一变,仿佛一曲哀歌抵达了最高潮的那个音符。
言辙停下脚步,转身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在那个尚有余温的金色符号上。
一股不属于他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与绝望顺着指尖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那是一个男人临终前最后的执念,一个被强行抹除存在的普通人,在意识消散前唯一的念想。
“我女儿……我女儿还没考上大学……她那么努力……”
心悸感如潮水般褪去,言辙的脸色却白了几分。
他顺着符号能量最集中的指向看去,在墙壁一道不起眼的裂缝深处,发现了一角泛黄的纸。
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夹出,那是一张被水汽侵蚀得几乎要化开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借助“共振静幕”的微光,依旧能勉强辨认。
“张建国,归档编号X0917,家属……未通知。”
言辙沉默地看着这张纸条,仿佛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憨厚的笑脸。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巴掌大小、封面漆黑的册子,册子上没有任何文字,却散发着比隧道更深沉的死寂。
他将纸条郑重地夹入册子其中一页。
“我记住了。”他轻声说道,像是一个承诺。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一间堆满故纸堆的旧书局里。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老陆,正颤巍巍地擦拭着一本与言辙手中一模一样的漆黑册子,它被供奉在书局最深处的香案上,名为“黑名册”。
突然,那本静置的“黑名册”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起来,最终停在了一张崭新的空白页上。
老陆大惊失色,凑上前去。
只见那空白的纸页中央,一缕墨迹如同活物般从纸张纤维中渗出,那颜色并非纯黑,而是带着干涸血迹的暗红。
墨迹迅速游走、蔓延,在他的眼前勾勒出了一幅精准无比的地下通道结构图。
而在地图的终点,一个狰狞的红点旁,三个由墨迹组成的词汇缓缓浮现:“痛脉名债交汇点”。
老陆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连滚带爬地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张陈旧泛黄的工程图纸,那是他年轻时亲手绘制的草图。
两相对比,分毫不差!
“是那里……真的是那里……”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恐惧与敬畏,“它在找他……它在引他下去……”
与此同时,在那座废弃地铁隧道的另一条岔路口。
一个身形枯槁、耳朵上挂着数枚奇异符片的老者拄着一根铁杖,闭目而立。
他就是“听脉者”——老耳。
此刻,他耳垂上的符片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发出细碎的“嗡嗡”声。
在他的感知中,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岩石与泥土,而是两条奔流不息的巨大数据暗河。
一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哀嚎,是为“痛脉”;另一条则由无数被剥夺、被遗忘的名字构成,是为“名债深渊”。
而就在他所站立的这个位置的下方深处,这两条本不该相交的禁忌之河,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交汇、碰撞,形成了一片巨大而恐怖的“情绪涡流”。
“疯了……全都疯了……”老耳的嘴唇哆嗦着,他能“听”到那涡流中心传来的、足以让任何生灵心智崩溃的合唱,“再往下,就不是人能走的路了……那是……那是集体执念活生生撕裂现实后,形成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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