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每一丝光线、每一次呼吸都封存在一种诡异的寂静里。
断节调试着义肢的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这片死寂中如同钟摆,敲打着所有人心头的紧张。
他低声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这片舞台起誓:“这次不是为了证明我能跳……是为了告诉他们,伤,不是耻辱。”
灯光骤然亮起,聚焦在舞台中央的苏沁身上。
她穿着最简单的练功服,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仿佛要将自己的一切,包括那些不完美的过去,都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没有音乐,没有引子。
演出的第一个动作,是摔倒。
毫无预兆,苏沁像是被无形的线绊倒,整个人重重地砸向冰冷的地板。
膝盖与木质舞台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无法抑制的哗然与惊呼。
这是演出事故?
还是某种行为艺术?
离得近的人甚至能看到,她右膝上那道狰狞的旧伤,在剧烈的撞击下再次撕裂,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渗出,迅速染红了一小片白色的裤腿。
镜头紧追而上,将那片刺目的红与她紧绷的、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肌肉特写在大屏幕上。
羞辱、怜悯、困惑……无数种情绪在观众席间发酵。
然而,苏沁没有去扶,更没有躲避镜头。
她躺在地上,任由伤口暴露,反而用双手撑住地面,以那道正在流血的伤痕为支点,猛地发力,带动身体开始旋转。
动作滞涩、粗粝,充满了与地面摩擦的阻力,与传统舞蹈的轻盈飘逸背道而驰。
但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不是在跳舞,她是在用身体与大地搏斗,与过往的伤痛搏斗!
就在那一刹那,埋藏在舞台地板之下的幽蓝血丝,那属于言辙的“静语回响层”,仿佛被这股决绝的痛楚激活,猛然震颤起来。
空气中,一粒粒微弱的幽蓝光尘开始浮现、漂移。
残卷的力量捕捉到了第一缕共鸣,并非来自舞台,而是来自观众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入掌心。
他的内心,正有一道声音在无声地呐喊:
“我妈说,我跳舞是浪费给她买药的钱……可她不知道,每次跳完,我才感觉自己还活着……今晚,我想为她跳一次,就一次……”
这道压抑到极致的痛楚与渴望,被“静语回响层”精确捕捉,瞬间放大。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光流从少年身上升起,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划破剧场的昏暗,精准无误地冲向舞台深处,汇入那不可见的残卷星图之中!
后台,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弦猛地睁开了眼。
他怀中的古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回应某种呼唤。
他能感觉到,“静语回响”的频率正在以一种异常的速度急剧攀升,远超出了苏沁一人所能激发的极限。
“疯了……这群人,都把这里当成忏悔室了吗?”他低声喃道,眼中却闪烁着某种狂热的光。
他不再犹豫,修长的手指猛然拨动琴弦。
铮——!
琴声并非响起在现实世界,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开。
这道琴音与残卷的力量形成了完美的共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全场所有人心底最深处、最不敢言说的痛楚,尽数捞取了上来!
一位中年母亲藏在心底的悔意:“如果那天我没有骂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跑出家门,不会遇上那场车祸……”
一位白发教师无法释怀的愧疚:“我以为严厉是为他好,却亲手把他推下了教学楼……”
一位年轻医生夜夜惊醒的梦魇:“再快一秒,只要再快一秒,我的手术刀就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无数破碎的、带着血泪的词条,化作幽蓝色的文字,在空气中浮现,又迅速消散。
它们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呐喊都更震耳欲聋。
整个剧场,变成了一场只存在于心灵层面的集体忏悔,一场盛大而悲怆的无声交响。
角落里,一直安静观望的小哑,看着空中浮动的无数心声,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释然。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刚刚写完的信,一步步走向舞台边缘。
那里,有一个作为舞台布景的黄铜火盆。
她没有丝毫迟疑,将那封信投入了火盆。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幽蓝色的光尘疯狂涌入,将信纸包裹。
残卷的核心区域,言辙的意识清晰地感知到,这封信的内容被瞬间解析、编码,并被赋予了一个独特的命名——【第一封寄给生者的信】。
下一秒,一股庞大的数据流从残卷中反向注入,通过剧场的网络节点,悍然侵入了整座城市的电子档案系统!
刹那间,全市数百名身份状态为“孤儿”的数据库条目中,悄无声息地同步浮现出一个崭新的前缀——【寻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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