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剧场的尘埃在灯光下飞舞,每一颗都像是沉睡的记忆被惊醒。
苏沁的呼吸与脚步融为一体,她的身体不再是那个被伤痛禁锢的囚笼,而是一把挣脱了枷锁的利刃,正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熟悉着锋锐的感觉。
她足尖每一次与地板的接触,都仿佛在叩问这片承载了无数舞者梦想的木质大地。
地板上,那源自残卷的幽蓝血丝,如拥有生命的藤蔓,追随着她的舞步。
血丝不再仅仅是记录,更像是一种共鸣。
当她的旧伤部位发力,血丝便会明亮一分;当她完成一个曾因伤痛而放弃的高难度动作,血丝便会如呼吸般轻轻脉动。
这便是言辙设下的【伤即印记】,每一个印记,都是她战胜过去自己的勋章。
她渐入佳境,一个完美的跃起,身体在空中舒展,旋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她的眼中只有舞台的光。
然而,就在她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地板上的幽蓝血丝猛地一颤,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毒针刺中!
空气中,一道由无数细碎光点组成的词条流,竟以逆向的方式凭空浮现,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向苏沁的精神世界——【你跳得好,是因为他保你无伤】。
这股意念阴冷而粘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嫉妒而扭曲的“关切”。
它并非来自外界的攻击,那股熟悉的波动,赫然是舞团内部某位成员潜意识的泄露——“影契低语”。
这是“守护神话”的变种,是弱者对强者的依赖,在被打破后,因不甘与恐惧而滋生的全新毒素。
它不再祈求守护,而是试图用“你因被守护而强大”的逻辑,去消解掉强者自身努力的价值,从而将一切拉回那个令人“安心”的、被庇护的旧秩序里。
几乎在“影契低语”出现的瞬间,深藏于残卷核心的言辙便感知到了这股暗流。
他的意识如万古寒冰,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静语链”虽然将那些恶意的诅咒隔绝在外,却无法根除人性深处的懦弱与依赖。
当一个神话被打破,信徒们总会下意识地寻找新的神像,哪怕是亲手将过去的英雄,重塑成他们需要的样子。
清除它?
轻而易举。
但言辙的目的,从来不是单纯的修剪枝叶。
他要的,是让这片土壤彻底改变。
他的意念微动,一粒无形的“默种”顺着残卷与地脉的连接,悄然沉入旧剧场的地基深处。
它精准地找到了【裂痕舞团】这个刚刚成型的词条,并在其下埋入了一道全新的“反向共鸣机制”。
规则很简单:舞团之内,任何一个成员,只要因为“被保护”而产生羞耻、愤怒、不甘等负面情绪,其情绪波动都将被“默种”捕捉,并直接转化为舞台的灯光效果。
言辙要做的,不是堵住他们的嘴,而是给那些沉默的怨与痛,一个化为雷霆的机会。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那看似温暖的“守护”,究竟在被守护者心中投下了怎样沉重的阴影。
演出当晚,旧剧场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期待与审视的复杂气息。
灯光亮起,七名舞者依次登台。
他们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完美的身体线条。
有的舞者左臂摆动幅度明显小于右臂,有的舞者在跳跃时一条腿总是微微拖沓。
他们的动作充满了残缺感,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撕扯着什么,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
观众们从最初的惊愕,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攫住,那是一种直面伤痕、与痛苦共舞的震撼。
压轴的苏沁终于登场。
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舞台。
她的舞步比排练时更加凌厉,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决绝。
观众席上的断节
苏沁在一个高潮段落的结尾,跃至最高点,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悲壮的弧线。
落地时,她没有选择缓冲,而是故意将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灌注在了那条曾受过重伤的右腿上!
一声沉重无比的闷响,通过舞台的木板,清晰地传遍了全场的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不像是舞蹈,更像是一场献祭,一次决绝的撞击。
刹那间,异变陡生!
覆盖整个舞台的幽蓝血丝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烈火,猛然暴涨,光芒刺眼!
舞台上方的所有灯光,在同一时刻扭曲、碎裂,变成了无数斑驳的光影。
光影之中,一幕幕虚幻的景象开始浮现,投射在空气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跪在地上,他的母亲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替他挡下所有的责罚。
少年没有哭,眼中却满是屈辱和自我厌恶的火焰。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狂吼:“为什么被保护的是我!”
手术室外,一名年轻的护士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她刚刚遵从家属的意愿,对一位癌症晚期的老人隐瞒了病情。
老人笑着对她说“明天就能出院了”,那份对生的渴望,像一把刀子,剜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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