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师傅那声“神了!”的余音,和审查组组长对笔记末页那精妙草图与批注的逼问,仿佛还在技术科凝滞的空气里嗡嗡作响。林晚星的心悬在半空,关于那笔迹来源的答案几乎要冲口而出——陆砚川!这个名字,连同他后背缠满纱布、侧卧在病床上的脆弱身影,瞬间刺痛了她的心。保卫部的网正在收紧,孙启明刚刚落网,丈夫重伤未愈,昏迷与剧痛交替折磨着他,此时将他暴露在审查组更复杂的问题前,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那张“盯死目标”的纸条带来的默契与信任,让她必须保护他此刻的安宁!
“那只是……一位匿名技术前辈的即兴批注,来源已不可考。” 林晚星垂下眼睫,避开了组长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再问的疏离,“重要的是结构本身的价值,不是吗?它能解决‘红宝石’项目的核心间隙顽疾。” 她巧妙地将焦点引回设计本身的价值。
审查组组长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具下找出破绽。最终,他目光落在笔记上那力透纸背的飞扬字迹上,又扫过王师傅手里那根光洁如镜的特种合金小轴,缓缓合上了那本价值连城的笔记。“笔记价值重大,涉及核心项目思路,暂时由工作组保管,后续处理会通知你。” 他没有再追问批注来源,只是郑重地将笔记锁进带来的保密箱。带着组员和那封来自西北的恶毒举报信,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离开了。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又缓缓回填,留下劫后余生般的寂静和同事们投向林晚星的、混杂着敬佩与担忧的复杂目光。
林晚星默默收拾着被翻动过的抽屉,指尖抚过笔记本留下的空位,心头一片冰凉沉重。李梅的毒箭虽被王师傅的“神刀”挡下,但审查组的介入、笔记被收走、尤其是那无法解释的批注,都像无形的绳索,将她缠绕得更紧。敌人藏在暗处,手段层出不穷,而她,连反击的方向都模糊不清。丈夫昏迷未醒,后背的伤痛时刻折磨着他,三个孩子还需要她保护,这沉重的担子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想回家看看孩子们,汲取一丝温暖。
几天后,一个普通的周末下午。深秋的寒意渐浓,红星厂女澡堂里蒸汽弥漫,人声嘈杂。水流声、女工们互相搓背的嬉笑打闹声、家长里短的闲谈声,混杂着肥皂和潮湿水汽的味道,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林晚星带着儿子舟舟来洗澡,紧绷多日的神经在这片氤氲的暖意中,难得地有了一丝松懈。她把舟舟安置在更衣室,叮嘱他自己擦干穿好衣服,便走进了雾气蒸腾的里间。这片刻的放松,是她对抗沉重压力的唯一喘息。
“妈妈!我洗好啦!” 没过多久,舟舟清脆的声音在更衣室响起。小家伙裹着条大毛巾,小脸红扑扑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踮着脚在挂满衣服的架子上翻找自己的衣服。
“哎,慢点慢点,别摔着!” 林晚星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自己把头发擦干!妈妈很快就出来!”
“知道啦!” 舟舟脆生生应着,抓起自己的小毛巾胡乱在头上蹭着。他目光好奇地在更衣室里扫视,最终落在墙角一个高高的、通向屋顶的方形通风管道口上。管道口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几缕潮湿的蒸汽正从缝隙里袅袅逸出。舟舟对这个管道很好奇,上次跟安安宁宁玩捉迷藏,他还琢磨过呢。
他趿拉着湿漉漉的塑料凉鞋走过去,仰着小脑袋,踮起脚,伸手去够那铁栅栏。指尖触到冰凉粗糙的铁锈。他用力推了推,栅栏纹丝不动。小孩子的玩心上来,他左右看看,发现旁边墙角堆着几个空水桶。他眼睛一亮,吭哧吭哧拖过一个水桶,倒扣过来,摇摇晃晃地站了上去。
高度刚刚好!他扒着锈蚀的铁栅栏,凑近那黑黢黢的洞口往里瞧。里面黑洞洞的,只有水汽和灰尘的味道。他伸出小手,在栅栏后面摸索着。
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冰冰凉凉的小东西!不是铁锈疙瘩,也不是砖头碎块,那东西摸起来很光滑,后面还连着一根细细的金属线,一直延伸到管道深处!
舟舟的好奇心瞬间爆棚。他使劲儿抠了抠,那小东西粘得还挺牢。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小脸憋得通红,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小东西被他连着一小截电线,硬生生从管道壁的某个角落给抠了下来!
“咦?” 舟舟把它拿到眼前。只有他大拇指指甲盖大小,黑乎乎的,像个扁扁的小铁块,一面还有几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网格。后面拖着的细线断口处,露出里面的铜丝。这东西看起来……好奇怪!
他跳下水桶,捏着这个冰凉的小玩意儿,蹬蹬蹬跑到里间门口,冲着雾气里喊:“妈!妈!快看我捡到了什么?在通风管里找到的!像个小铁盒子!”
林晚星闻声迅速冲掉身上的泡沫,裹上毛巾快步走了出来。当她目光落在舟舟手心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上时,瞳孔骤然收缩!作为经历过爆炸、见识过敌特手段的技术员,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一个极其隐蔽的、老式电容麦克风窃听装置! 而且安装的位置如此刁钻——女澡堂!这个工人们放松警惕、最容易泄露家长里短甚至……无意间谈论工作细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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