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清晨,窗外零星的鞭炮声便宣告了这一天的与众不同。
夏铁和夏林兄弟俩已经商量好,夏林一早开车返回邻县的家中吃团圆饭,下午再赶回来替换夏铁,确保黄政身边始终有人。
黄政对此既感无奈又心怀感激,杜玲和齐叔的安排,以及夏家兄弟的忠诚,让他在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中,总能感受到一份坚实的后盾。
不用下厨帮忙,黄政倒也落得清闲。上午的主要任务就是和妹妹黄笑笑一起,将家里家外贴上崭新的春联和福字。
红纸黑字,墨香混合着浆糊的气息,是记忆中熟悉的年味。
黄笑笑兴致很高,指挥着哥哥高低左右,兄妹俩的笑声为家里平添了许多生气。
贴完春联,剩下的时间便显得有些漫长。
黄政时而与远在京城的杜玲通电话,听她讲述京城家中的准备情况、对郑景逸婚礼的期待,以及对他浓浓的思念。
更多的时候,他则是独自一人待在书房或阳台,眉头微锁,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关于卢树县精神病院的棘手难题。
如何将这颗烫手的山芋递出去?
直接向郑省长汇报,证据链尚不完整,且涉及翁副省长,极易引发高层震荡,甚至可能让郑省长陷入被动。
通过杨辉向丁书记暗示?且不说杨辉是否会如实转达,即便转达了,丁书记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多事”的省长秘书?会不会认为自己手伸得太长,或者别有用心?
匿名举报?分量太轻,很可能石沉大海,甚至被对方反查。
他需要的是一个既能引起高度重视,又能将自己完美隐藏,并且能迅速启动权威调查的契机。
这个契机在哪里?黄政苦思冥想,香烟燃了一支又一支,醇厚的茶汤也品不出滋味,始终未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万全之策。
傍晚,夏林准时返回,替换夏铁回家团圆。何桂英使出了浑身解数,张罗了一大桌极其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寓意着年年有余,阖家团圆。
就连平时不怎么喝酒的黄笑笑,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下,也破例倒了小半杯红酒。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电视里播放着喜庆的迎春节目,窗外已是万家灯火,鞭炮声愈发密集。
黄常青和何桂英看着儿女环绕,虽然准儿媳不在身边略显遗憾,但脸上依旧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然而,从吃晚饭开始,黄政放在手边的手机就几乎没有消停过,“叮咚”、“嗡嗡”的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都是各种各样的拜年短信和微信。
黄笑笑看着哥哥几乎不看手机,忍不住提醒道:“哥,你不看一下,回复一下信息吗?好多拜年短信呢。”
黄政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解释道:“没必要逐一细看立刻回复。这种群发或者转发拜年信息的,大多是比较疏远的同学、泛泛之交的同事,甚至有些可能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存在通讯录里的名字。真正的礼节到了,但情分未必深。”
黄笑笑眨着大眼睛,有些不解:“是这样吗?可我的好同学、好姐妹都是发信息拜年啊,我们也觉得很真诚。”
这时,坐在一旁的夏铁接过话茬,憨厚地笑道:
“笑笑妹妹,这不一样。你们学生时代的情谊相对单纯。
等出了社会,人际关系复杂了,你就会明白,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真正惦记你、把你放在心上的好朋友、好领导,通常会直接打电话,哪怕只是简短地说几句祝福的话,那分量是完全不同的。”
黄常青和何桂英边吃边听着几个年轻人的对话,脸上带着慈祥而理解的笑容,他们虽然不太懂这些现代的人情世故,但觉得孩子们说的都有道理。
就在这时,黄政的手机响起了特定的来电铃声,而非信息提示音。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神色如常地对家人说:“你们先吃着,我可能得忙一阵了。”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香烟和火机,起身走到了阳台,并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阳台外,寒意袭人,但夜空被城市的灯火和偶尔升空的烟花映照得并不黑暗。黄政点燃一支烟,接通了电话。
“杨秘,新年好!……哈哈,同喜同喜!……是啊,在家陪父母……郑省长也嘱咐我代他向杨书记问好……年后聚,一定!”
刚挂断杨辉的电话,铃声又立刻响起。
“齐秘书(齐世人虽然阵营不同,因佩服黄政的球技,有意交好。),过年好!……客气了,也祝你全家幸福……打球?行啊,年后约时间……”
“陈秘(陈雨),新年快乐!……哟,你这祝福词一套一套的……代我问林部长好……”
“刘秘(刘冰冰),过年好……易部长身体康健……好,年后见……”
“萧秘(萧远)……新年好!方书记辛苦了……对,坚守岗位……”
接下来,李健、冯缓缓、石泉门乡的王雪斌、侯意鹏、赖纹纹、陈艺丹、金荣火,工业园区石跃辉,罐头厂老同学王磊,县里的秦岚、何凯祥、杨丰明……甚至包括欧田村的老周,电话一个接一个,几乎无缝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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