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乌发被他一丝不苟地束成?玄天归云髻?,仅以?焦尾沉雷木?所制的道簪贯紧。
簪首浮雕 ?三叠浪纹?,浪尖托着米粒大的?辟水珠?,随动作晕开朦胧青晕——正是蓬莱弟子验明身份的?潮信簪?。
整个人顿时显得更加精神奕奕,锋芒内蕴。一切穿戴整齐,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走到内室通往起居外间的那扇雕花木门前。
门是厚重的楠木所制,隔音极好。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搭在冰凉光滑的门闩上,略一用力,门闩无声地滑开。
他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侧身走了出去,旋即轻轻将门在身后掩上,隔绝了内室的温暖与静谧。
动作轻缓,小心地不发出任何可能惊扰妻子的声响。
外间比内室更为宽敞,此刻却沉浸在一片深沉的睡梦中。
光线比内室更暗些,只有窗纸透进朦胧的灰白。靠近门边摆放着一张圈椅,上面蜷缩着的是楚言。
这位跟随白战多年的汉子,即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一种警觉的姿态,身体微微弓起。
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腰间悬着的短刀柄上。呼吸粗重而均匀,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
稍远处的另一张罗汉榻上,躺着白战十五岁的儿子,白念玉。
少年人睡得正酣,脸颊红扑扑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白战年轻时的轮廓,只是更添了几分尚未褪尽的稚气。
一条胳膊伸出被外,搭在榻沿,毯子被踢到了腰际,显然对寒意不甚敏感。
黑发散乱地贴在额角和枕头上,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无忧无虑的笑意。
靠近窗边的一张印着飞禽走兽的地毯上,浮春侧卧着。
她面向墙壁,身子裹在素色的薄毯里,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和一小段纤细白皙的后颈。呼吸细微悠长,是真正陷入沉睡的平稳。
深秋残留的清冽与初冬的湿寒在外间弥漫,丝丝缕缕,沁人肌骨。
白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沉睡的三人,没有停留,也未试图去叫醒谁或为儿子盖被。
这份清晨的安宁,亦是难得的片刻休憩。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外间通向外面的那扇厚重的木板门。
“嘎吱……”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摩擦声在寂静中响起。
门轴似乎带着些许湿气的锈蚀,被拉开时发出悠长的叹息。
清晨凛冽的空气裹挟着更为浓郁的、饱含海水咸腥味的湿雾,如同冰凉的纱幔,瞬间扑面而来,涌入室内。
这股寒气让白战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挺拔的身影一步踏出,融入了门外那片混沌的仁铅灰。
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间熟睡的温暖气息。
他的身影,几乎在踏入院中的一刹那,便被雾气彻底吞噬了进去,只留下门口一片更为浓郁的翻滚涌动。
小院不大,几丛耐寒的墨竹在浓雾中显出模糊而倔强的墨绿色轮廓,角落里的石桌石凳只剩下沉重的影子。
脚下的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湿漉漉的,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整个小院仿佛被裹在了一个巨大的、湿润的茧中。
声音被隔绝,视线被压缩到身前几步之内,呼吸间全是带着凛冽清寒的雾水气息。
蓬莱仙岛的奇景完全隐匿,唯有这彻骨的寒意与绝对的寂静是真实的。
白战站定在小院中央,背对着内室的方向,面朝虚无。
雾气在他周身流淌、盘旋,濡湿了他的额发和肩头的布料,带来细微的凉意。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将冰寒纯净的天地灵气纳入肺腑。
每一次呼气,都带出一缕体内的浊气与梦中残留的不安。
胸腹间那股因噩梦而起的滞涩感,在这冰凉的吐纳中渐渐被抚平、消融。
心神沉静,归于一处。
约莫十息之后,那双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
眸光锐利如电,穿透浓雾,仿佛能直视虚无!
他并未作势,只是朝着身前那片翻滚的雾气,沉声低喝。
清晰的吐字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寂静的小院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剑来!”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面前丈许远的浓雾深处,空间骤然扭曲,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一道幽蓝深邃的流光凭空乍现,撕裂了铅灰色的雾气,带着撕裂空气的低沉嗡鸣声,似深海巨兽的呼吸。
那流光甫一出现便疾如闪电,瞬息而至!眨眼间,一柄造型古朴沉凝的长剑已稳稳地悬停在白战身前半尺之遥的虚空之中。
正是他的佩剑,“断潮”。
剑身并非雪亮刺目,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海寒铁独有的幽暗光泽,剑脊厚重。
剑刃却薄如蝉翼,微微弯曲的弧度带着一种撕裂万物的凌厉美感。
剑身靠近护手处,两个古老的铭文“断潮”若隐若现,好像烙印着某种来自远古海洋的磅礴意志。
丝丝缕缕冰蓝色的寒气自剑体上氤氲散逸而出,与周围的浓雾接触,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将其中的水汽冻结成更细小的冰晶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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