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白念玉侧后方一步之遥的侍卫楚言,反应则更为直接。
他身姿笔挺如标枪,一身暗青色贴身护卫服,衬得他身形矫健利落,腰间挎着一柄古朴的长刀。
他自幼追随白战,是心腹中的心腹,对主上夫妇的相处模式再熟悉不过。
此刻,他看着主上旁若无人地将夫人拥在怀里,夫人那娇羞无限的模样,以及少主那副强自镇定的姿态,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飞快地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那抹几乎要溢出的无奈。“唉…主上,夫人…”
楚言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声地吐槽道:“这恩爱秀得,简直比蓬莱岛每日卯时的仙鹤报晓还准时!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属下这双眼都快被闪瞎了,您二位怎么就不觉得腻呢?”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将目光死死钉在结界外一块形状奇特的礁石上,仿佛在研究其上深刻的岁月纹路,坚决不再往主位方向瞟一眼。
侍女浮春捧着一只盛有热水的玉壶,安静地侍立在玉桌旁。
她穿着浅碧色的侍女裙裾,身姿窈窕。不同于楚言那带着“习以为常”的无奈。
浮春的目光落在相拥的白战与拓跋玉身上时,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得多的情绪。
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注视,夹杂着浓得化不开的羡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她看着拓跋玉。夫人此刻依偎在主上怀中,脸若红霞,眼波流转间是藏不住的幸福与满足。”
那份被珍视、被宠爱、被视若生命的甜蜜,几乎要透过空气弥漫出来。
“十年了!”浮春在心中默数。从她作为侍女跟随主上来到夫人身边,已经整整十年了。
蓬莱仙岛岁月悠长,凡人十年已是漫长,但对修行者而言不过弹指。
然而,主上与夫人之间的情意,非但没有被时光冲淡半分,反而如同窖藏的美酒,愈发醇厚醉人。
他们依旧如同新婚燕尔,举手投足间尽是无需言语的默契,一个眼神便能传递千言万语。
主上那般顶天立地、身份尊贵又深不可测的人物,在夫人面前,却总能放下所有威仪,只剩下满眼的宠溺和纵容。
这份情意,这份专注,这份历经劫波而不改的坚贞,怎能不让人心向往之?
“若能得此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该多好啊…”一个带着无限憧憬的念头,似春日里悄然破土的嫩芽,不受控制地从浮春心底钻出。
这念头一起,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灼烧着她的心房。
然而,这滚烫并未持续多久,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迅速冷却、凝固,化作一片冰冷的苦涩。
几乎是在那美好的幻想升起的同一刹那,重阳子的身影无比清晰地跃入她的脑海——那个身姿挺拔、道袍飘然、眉目清俊如远山的年轻道人。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几个时辰前,浮春永远记得那一幕:罡风在万丈高空呼啸,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冰针,穿透单薄的衣衫,直刺骨髓。
浮春匍匐在仙鹤宽阔的背脊上,双手死死攥住银丝缠绕的鞍鞯,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绷紧、泛出失血的青白。
脸颊被凛冽如刀的风刃刮得生疼,仿佛下一刻就要绽裂。
视野所及,是浩瀚无垠、翻涌奔腾的苍白云涛。
其下偶尔有漆黑嶙峋的山巅刺破云海,宛如远古巨兽沉默的脊骨,更添几分孤绝苍茫。
骤然间,座下仙鹤发出一声清越长鸣,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收,竟朝着下方一道深不见底、仿佛天地裂开巨口的云渊俯冲而去!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浮春,五脏六腑都似要挣脱腔子跃出喉头。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唇边溢出,随即被狂风撕碎。
“姑娘…莫怕…” 心胆俱裂的刹那,重阳子沉静而笃定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
浮春强压几乎窒息的恐惧,颤抖着抬起一只手,不是去抓握。
却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意味,轻柔地抚过仙鹤颈侧光滑而冰冷的翎羽。
“蓬莱仙禽,自有灵性…” 她默念着主上教导的要诀。
掌心缓缓贴紧鹤颈,一股温润如春日溪流的木系灵力,带着生的暖意与宁和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渡入仙鹤体内。
躁动的仙禽仿佛被这柔和的力量熨帖了心神,清唳声陡然变得平稳悠长,带着安抚的意味。
它巨大的翅膀猛地完全舒展,翎羽在稀薄的天光下流转着金属般的冷泽,强劲的气流被它精妙地驾驭,下坠之势瞬间被稳住。
巨鹤调整姿态,如同一艘优雅而轻盈的飞舟,载着惊魂未定的浮春,平稳地滑翔向下界那片蒸腾着氤氲七彩灵雾的所在——玉髓潭。
就在浮春心神稍定,几乎要松一口气的瞬间,异变陡生。
身后原本厚重绵密的云层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然撕裂。
刺耳的裂帛声中,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罡,裹挟着凛冽刺骨的松针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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