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过屏风上另一条同样干净宽大的布巾,展开,利落地围在精壮的腰胯间,在侧边打了个结,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
湿发凌乱地披散在宽阔的肩背上,还有几缕垂落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更添几分不羁的野性。
就这样,他赤着结实有力的上半身,腰间围着布巾,赤足踏过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走出了净室,回到了温暖如春的卧房。
他没有立刻去穿外袍,而是径直走向床边角落的紫檀木立柜,取出干净的里衣、中衣和长裤。
穿戴的动作沉稳而迅速,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利落。很快,那身蕴藏着洪荒之力的身躯便被柔软的白色里衣和深色的锦缎中衣重新包裹。
只余下领口处隐隐透出的锁骨线条和依旧微湿的、散落肩头的墨发,泄露着方才的痕迹。
他披上一件藏青色绣银龙暗纹的常服外袍,系好腰带,彻底恢复了龙宫太子应有的端正仪容——除了那头未干的长发。
敖烈这才重新走回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床榻边。床榻上,锦被如山峦般柔和地起伏,勾勒出妻子纤细的轮廓。
晨曦的微光,带着初醒的淡金色泽,如同羞涩的薄纱,悄然爬上窗棂,轻柔地覆盖在她沉静的面容上。
那光芒渐渐褪去清寒,随着日头升高,流淌成一片温润通透的暖金,浸润着她每一寸肌肤。
及至接近正午,饱满明亮的阳光已凝成一片近乎纯粹的灿白,将她沉睡的轮廓清晰勾勒,仿佛自身也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她依旧沉睡着,面容在这流转的光影下,显得格外静谧安详。
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在白玉上的蝶翼,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浓密的阴影。
唇色是淡淡的粉,如同初绽的樱瓣。呼吸清浅而均匀,仿佛沉浸在一个无人可以打扰的、遥远而甜美的梦境之中。
敖烈在床沿缓缓坐下。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形成一个充满守护意味的姿态。
他的眼神,如同最深沉的海水,紧紧、紧紧地锁在妻子沉睡的面容上,好似要将她的每一根睫毛、每一道细微的弧度都刻进灵魂深处。
那目光里翻涌着千言万语,是刻骨的思念,是无尽的爱怜,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更是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右手,洁白如玉的手指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颤抖着。
指尖带着因常年习武而略显粗糙的薄茧,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朝着妻子脸颊的方向伸去。
他凝视着那花瓣般的唇,指尖在静默中,无端生出靠近的念想,想要确认这并非自己濒临绝望时幻想出的泡影。
距离在一点一点缩短,他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愈发轻浅,几乎屏住。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如凝脂般的肌肤前的一寸之遥,他的手,陡然停住了。
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僵滞在半空中。那近在咫尺的距离,此刻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恐惧?、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惧,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黑暗的深渊里咆哮着涌出。
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麻痹了他的指尖。这股恐惧比幽冥深渊更幽暗,比天河尽头的寒冰更刺骨。
他害怕,害怕这指尖一旦落下,感受到的不是温热的肌肤,而是一片虚无的冰冷。
害怕这满室的温暖、这安详的睡颜、这失而复得的珍宝,都只是他肝肠寸断后产生的、一场绚丽到极致、也残忍到极致的?绮丽美梦?。
害怕梦醒时分,眼前的一切:这涤尘居的温暖,这床榻上的身影,都会像阳光下的朝露,瞬间蒸发殆尽,只留下比从前更甚百倍的空洞与绝望,将他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害怕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最终都指向那个无法接受的?原点?——永远失去她。
这份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伸出的手,此刻却重逾万钧,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指尖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泄露着主人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就这样僵持着,目光贪婪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灵魂却在恐惧的寒冰中无声地嘶吼。
冬日的暖阳已悄然爬过涤尘居高翘的檐角,将影子拉得斜长。
敖烈轻轻掩上房门,厚重的木门阻隔了室内昏沉静谧的暖意,也暂时隔绝了榻上沉睡的身影。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被强行压下,只余下肺腑间残留的、属于她的温软气息。
腹中饥饿如擂鼓,催促着他走向通往厨房的曲折回廊。
脚步放得极轻,唯恐惊扰了门内安眠的人。回廊幽深,两侧是精心修剪却难掩冬日萧瑟的花木。
就在他即将踏出院门拱洞的刹那,一个清越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穿透了庭院的寂静,直直钉入他的耳中:
“敖烈贤侄,留步!”
敖烈身形猛地一顿,循声望去,心脏在胸腔里陡然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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