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热闹喧嚣彻底散去,前朝官员们已恢复每日的朝会,后宫之中,沈清漪也开始按制接见外命妇。
这不仅是彰显天家恩德、体察臣下之心的惯例,更是联络前朝、稳固势力、为萧珩分忧的重要途径。
坤宁宫正殿,沈清漪身着杏黄色缠枝牡丹暗纹宫装,头戴赤金点翠凤穿牡丹步摇,端坐于凤座之上。
她神情温和,举止端庄,接受着一拨拨命妇的朝拜。这些命妇或是宗室亲王妃嫔,或是一二品大员的诰命夫人,个个衣着华丽,言辞恭谨。
沈清漪应对得体,对不同身份的命妇,谈话的侧重点亦有所不同。
与宗室王妃多聊家常,询问子嗣;与重臣夫人则略略提及前朝安稳乃皇上之福,臣子当尽心辅佐之类的话,既不过问政事,又恰到好处地传达了中宫对前朝的关注。
她言语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令人在敬畏之余,又感沐皇恩。
“娘娘贤德,体恤臣下,实乃臣妇等之福。”一位老郡王妃由衷赞道。
沈清漪浅笑:“老夫人过誉了,皆是皇上仁德,本宫不过是遵循圣意,略尽本分罢了。”
殿内气氛融洽,直到内侍唱喏:“靖安侯夫人刘氏,请求拜见皇后娘娘。”
这一声通报,让殿内原本和乐的气氛微微一滞。几位尚未退下的命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年靖安侯世子顾景渊与沈家大小姐那场沸沸扬扬的退婚风波,在场谁人不知?
如今沈家小姐已是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太子生母,圣宠正浓,而靖安侯府却日渐式微。今日这场会面,着实引人遐思。
沈清漪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面上依旧是那抹得体雍容的浅笑:“宣。”
心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怒意与屈辱悄然翻涌。纵然时过境迁,她已断簪退亲,毅然入宫,如今更是母仪天下,尊荣无比。
但当年沈府,顾景渊携外室上门,那般毫不留情的羞辱,如同在她骄傲的心上刻下的一道深痕,并非时光就能轻易磨平。
她也是人,也有喜怒,也会愤怒,也会……想要报复。
只是,她是皇后,言行举止关乎天家颜面,更关乎前朝看法。她不能,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在明面上失了分寸。
靖安侯夫人刘氏低着头,步履略显急促地走进殿内。她穿着一身绛紫色诰命服制,虽竭力维持着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不敢直视凤颜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臣妇刘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跪拜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清漪垂眸看着伏在地上的身影,当年就是这位侯夫人,在她与顾景渊定亲后,对她百般挑剔,言语间常带着勋贵之家对文臣之女的隐隐轻视。退婚之时,虽未明言,但那冷漠与急于撇清的态度,她记忆犹新。
“夫人平身。”沈清漪的声音平和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娘娘。”刘氏站起身,依旧垂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
“靖安侯府近日可好?老侯爷身体康健否?”沈清漪例行公事般询问,语气疏离而客套。
刘氏忙道:“劳娘娘挂心,府中一切安好,侯爷身体也还硬朗。”她顿了顿,似乎想找些话来说,以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听闻太子殿下聪慧康健,臣妇……臣妇为娘娘高兴。”
“太子确是天佑我大燕。”沈清漪淡淡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其他几位命妇皆屏息凝神,暗自观察。只见皇后娘娘神色平静,并无半分异样,反倒是靖安侯夫人,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坐立难安。
刘氏如坐针毡,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包括上方那道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心中懊悔不迭,早知今日,当初何必……
她搜肠刮肚,又勉强说了几句吉祥话和场面话,便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告退:“娘娘日理万机,臣妇不敢过多打扰,这便告退了。”
沈清漪并未挽留,只微微颔首:“夫人慢走。”
自始至终,她的态度都无可指摘,未冷言冷语,也未刻意刁难,维持着皇后接见臣妇应有的平和与威仪。
然而,有心人却敏锐地注意到,皇后娘娘对之前几位诰命,或多或少都有赏赐,或是几匹宫缎,或是几样精巧首饰,独独对这靖安侯夫人,除了几句客套问话,并未赐下任何东西。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差别,落在这些浸淫权贵圈多年的命妇眼中,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刘氏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坤宁宫。她走后,殿内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但众人心中都已了然——皇后娘娘虽大度,并未追究旧怨,但那份羞辱,她并未忘记。靖安侯府,怕是要更加艰难了。
不出所料,接见结束后不久,皇后对靖安侯夫人“区别对待”的消息便悄然在京城权贵圈中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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