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嘟”的一声之后，公寓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不是之前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而是一种……嗡嗡作响的、带着点耳鸣般的恍惚。像刚从震耳欲聋的摇滚现场逃出来，耳朵里还回响着余音，但世界，总算他妈的不吵了。
丽姐先是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然后像是突然被解了穴，“嗷”一嗓子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抓起手机。手指抖得像触电，疯狂地在屏幕上戳着。
“没了！真的没了！愿愿！你看！热搜榜干净了！那个‘姜愿扫把星’不见了！”她声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又裹着狂喜，听起来有点滑稽。
“这个！还有那个！之前黑你的通稿，点进去全显示‘内容不存在’！”
“我靠！这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居然删博装死了！哈哈哈哈！”
丽姐一边刷一边叫，活像个中了五百万的疯子。她颤抖着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顺手按了免提。
“喂？丽姐？”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明显的心虚。
“小张！你看到……”
“哎哟我的亲丽姐！我正说要给您打电话呢！”对方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的腔调，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我就说愿愿是被人搞了吧！这明显是有人眼红嫉妒！您放一百个心，我们这边立马安排一篇正面澄清，必须帮愿愿把场子找回来！”
丽姐对着空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捂住话筒，用口型对姜愿无声地咆哮：“！变脸比翻书还快！”
姜愿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这种前倨后恭的势利眼，此刻反而成了最直观的风向标——那场要人命的风暴，是真的过去了。
她没接话，转身走到窗边，伸手，“哗啦”一下，将那层厚重的遮光帘彻底拉开！
阳光像金色的潮水，猛地涌进昏暗的客厅，刺得她下意识眯起了眼。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兴奋地跳舞。她用力推开紧闭的窗户，初夏带着些许温热的风“呼”地灌进来，瞬间冲散了屋里积攒了一夜的霉味和绝望。
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一直堵在肺管子里的那股铁锈般的浊气，好像终于被这新鲜空气给置换了出去。
甜的。空气居然是甜的。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这次，指尖稳稳的。点开微博，刷新异常流畅。私信和@的红色数字依然吓人，但粗略一扫，不再是清一色血淋淋的诅咒和谩骂。里面夹杂着粉丝带着哭腔的问候【姐姐你还好吗？我们相信你！】，有路人吃瓜的好奇【所以到底啥情况？反转了？】，还有几个合作过的小透明发来的【加油，清者自清】。
搜索自己的名字，跳出来的页面终于恢复了互联网该有的正常生态——有挺她的，有骂她的，有争论的，有看热闹的。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充满疯狂教徒的邪教屠宰场，放眼望去全是猩红的恶意。
世界，总算他妈的清静了。
就在这时，掌心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来电显示：霍凛。
姜愿心口猛地一跳，对还在客厅里兴奋转圈、语无伦次的丽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阳台，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接通电话，对面先是两秒钟的沉默，只有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然后，那把低沉得能让人耳朵怀孕、也能让人心里发毛的嗓音传了过来。
“感觉如何？”
直接，冷静，没有一点寒暄，像个医生在询问病人术后的第一感觉。
姜愿望着楼下如织的车流，如实回答：“像差点淹死的人，终于被捞上了岸，能喘气了。”她顿了顿，补上两个字：“谢谢。”
“嗯。”他应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掸了掸灰，“清理投资环境，分内之事。”
又是投资。姜愿无声地握紧了手机。
“陈律师说，舞台清理干净了。”她试探着说。
“嗯。”霍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无波，“垃圾扫走了，噪音切断了。台子给你空出来了，戏能不能唱响，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话听着冷淡，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但姜愿却听懂了里面的意思。他出手帮她荡平了外界的魑魅魍魉，扫清了前进路上的障碍，但绝不会搀着她走路。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站稳脚跟，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全靠她自己的实力和努力。
这种泾渭分明的界限感，反而让姜愿松了口气。她怕的就是那种无所不在、令人窒息的“呵护”和掌控。
“明白。”她的声音沉稳了许多，带着一丝决绝，“不会让您的投资打水漂。”
听筒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气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像是轻笑，又更像是她的错觉。
“最好如此。”
话音落下，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毫不拖泥带水。
言简意赅，很符合霍凛一贯的风格。
姜愿放下手机，倚靠在还有些凉意的金属栏杆上，任由阳光把自己晒得暖烘烘的。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唤出了那个差点让她绝望的系统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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