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脚底踩在碎裂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自然垂落，掌心朝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股压迫感还在，像一层看不见的膜裹住整个空间，呼吸都变得吃力。但他没动，也没退。
手机还夹在背包支架上，镜头正对着前方。画面晃得厉害，可弹幕依旧疯狂滚动。
【主播你身后有块铁板要倒了！！】
【别让他靠近张峰！】
【情绪值涨了！快看！已经到八成满了！】
苏然没回头。他知道那块铁板不会砸下来——刚才那一击之后，整个大厅的结构像是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连灰尘都悬在半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屏幕里跳动的数字，是那些没头没尾却拼了命刷屏的名字，是一个个他叫不出名字的人，在这一刻选择站在他这边。
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情绪值条，淡蓝色的进度框正一格一格地填满。每一条“撑住”、每一个“我们信你”，都在往他体内灌进一丝力气。不是异能恢复的那种热流，更像是一种从心底烧起来的东西，闷着火，压不住。
张峰靠在墙角，脸色发青，嘴唇干裂。他的右手还握着那半截短棍，指节绷得发疼，眼神却一直盯着苏然的背影。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敲了两下地面。
咚、咚。
像是打拍子，又像是提醒：我还在这儿。
苏然听见了。他也记得半小时前，自己摔在地上时，是张峰第一个冲上来挡在他前面；记得那天半夜直播翻车，房租交不上，是这家伙默默转了两千块，备注写的是“泡面基金”。那时候没人觉得他们能走多远，包括他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
黑袍人站在十米开外，双手缓缓合拢。那团暗红色的能量球在他掌心旋转，越缩越紧，亮度却越来越高，像是要把所有光都吸进去再炸出来。空气随着能量波动一阵阵震颤，地面细小的碎屑开始往上飘。
苏然闭了下眼。
他想起护盾碎裂的瞬间，张峰飞出去的画面。那一秒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是疼，是空。那种感觉比被打倒还难受——眼睁睁看着兄弟替你扛下一切，而你连站都站不稳。
可现在，他站住了。
哪怕腿还在抖，哪怕喉咙里还有血味，哪怕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肋骨生疼，他还是站住了。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黑袍人的脸上。那双眼睛藏在阴影下，冷得不像活人。但苏然不怕了。或者说，怕归怕，可比起怕，他更不想让身后这个人白白受伤。
“你们都说我是小人物？”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不抖，“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播没人看，打架打不过，连房租都交不起？”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笑，带出血丝。
“可你们忘了，小人物也能掀桌子。”
话音落下，他没等回应，直接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一颗糖。薄荷味的，是他直播时提神用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用力咬碎。清凉感顺着舌尖冲上脑门，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这不是什么战术，也不是计划。就是习惯。每次压力大的时候，他都喜欢嚼点东西。以前是口香糖，后来是瓜子，现在是糖。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滞。那团红球的转速慢了一瞬。
苏然没管他。他把手机往高处挪了挪，确保镜头能把对面的身影完整拍进去。“家人们，听好了，”他说，“接下来这一波，我要干票大的。”
弹幕瞬间爆炸。
【啥意思？要反杀了？】
【情绪值马上满了！！】
【主播你千万别冲动啊！！】
他没解释，也没回头去看张峰。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笑，哪怕疼得龇牙咧嘴，也会笑出来。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拉扯着疼，但他没停。三下呼吸，一次比一次更深。然后，他把全部注意力沉下去，沉到意识最底层，像翻抽屉一样，慢慢打开那个熟悉的界面。
系统响应比平时慢了一拍，像是被什么干扰着。但他不在乎。只要还能打开就行。
情绪值条显示：97%。
还在涨。
每一条弹幕进来，数字就跳一下。有人刷了个“必胜”，直接冲上去1%。另一个ID连发十条“挺住”，又推高0.8%。还有人打赏了一个普通礼物，附言写着：“我刚把我妈拉进直播间，她说你长得像她侄子，一定要你活着回去。”
苏然差点笑出声。
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他还是笑了，笑得眼角有点湿。
“听见没？”他对前方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讲，“全国人民都在看呢。你要真敢动手，明天头条就是‘神秘组织首领当众行凶，被小主播当场录下’。”
黑袍人没说话，也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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