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芳主...”她轻声念出这个在梅树记忆里听过的称谓,“我来了。”
山风卷着草叶掠过石碑,发出类似叹息的轻响。苏蘅闭眼,将手掌按在碑身。
下一刻,无数草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有百年前的花香,有千年的露重,还有一缕熟悉的梅香,正从石碑最深处,温柔地包裹住她的灵魂。
苏蘅按在碑身上的指尖微微发颤。
方才涌入的草木记忆太过庞杂——百年前御苑梅树初绽的芬芳、三百年前山涧兰草被暴雨打落的叹息、甚至千年古柏见证过的王朝更迭,像乱线团般绞着她的识海。
她深吸一口气,将意识从那些纷杂的记忆里抽离——当务之急,是确认石碑的位置是否真实,赵婉如设下的迷雾阵是否还有后手。
山风卷着腐叶掠过她的发梢。
苏蘅闭目凝神,将“花草听语”的能力顺着脚底的野薄荷根系蔓延开去。
指尖金芒如细流渗入泥土,刹那间,山涧边的野菊、石缝里的蕨芽、甚至半里外被幻境扭曲的老松树,都在她的感知里苏醒。
它们用叶片的震颤、根系的蜷缩、花瓣的开合传递信息——东边的野蔷薇正用尖刺在土中划着“左”,西边的苦楝树抖落的黄叶拼成“直”,这些未被幻境侵蚀的草木,正用最原始的方式为她编织一条隐秘的通道。
“好个借草木破阵的本事。”阴柔的女声裹着甜腻的花香从身后飘来。
苏蘅睫毛微颤,睁眼时正看见一团绯色雾气在五步外凝结成女子身形。
那女子穿枫叶红的襦裙,鬓边斜插着半枯的海棠,眼尾点着朱砂痣——正是赵婉如的心腹红叶使秋棠。
秋棠指尖转着一支雕花木簪,发间的海棠突然簌簌落瓣:“苏姑娘以为破了幻象就能拿到石碑?你可知这山中有多少草木被我种下‘心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软,像春夜的细雨:”你母亲临终前拉着你说‘小蘅要好好吃饭’时,是不是连呼吸都带着药味?萧世子替你挡毒藤时,血是不是渗进了你的衣袖?这些痛、这些怕......”她的瞳孔泛起诡异的金红,“我都能让它们再痛一次。”
苏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记忆里母亲病号服上的消毒水味、萧砚肩伤处渗血的温热突然翻涌,她攥紧腰间的梅枝手绳——那是萧砚亲手编的,此刻正用老梅树特有的清冽香气,将那些泛酸的情绪一点点推开。
“你以为用情绪共鸣就能乱我心神?”她抬眼时,眼底金芒大盛,“可你忘了,所有能传递情绪的植物,都得先过我这关。”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窜起无数青藤。
它们裹着碎叶与泥土,以苏蘅为中心呈放射状蔓延,所过之处,秋棠发间的海棠瞬间枯槁,脚下的野花全部低垂——那是苏蘅用“藤网缠丝”切断了秋棠与周围植物的联系。
秋棠的脸色骤变,转身欲逃,却被藤蔓缠住脚踝,整个人被倒吊在半空。
“赵婉如给你的’心蛊‘,不过是魔宗残党玩剩下的小把戏。”苏蘅走到她面前,指尖金芒凝成细针,“但你替她做的恶,总得有个了结。”
她抬手指向十步外的老槐树,藤蔓立刻将秋棠拖过去,“这棵槐树活了三百年,最会藏秘密。你就在树洞里好好想想,是怎么从一个护花使,变成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吧。”
老槐树的树干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秋棠的惊叫声被藤蔓堵在喉间,眨眼便消失在树洞里。
树缝闭合的瞬间,苏蘅听见树心传来细碎的抽噎——那是被秋棠用“心蛊”控制过的花草在哭。
幻境的屏障在秋棠被封印后轰然碎裂。苏蘅抬眼,月光下一座青瓦古庙正立在前方。
庙门歪斜着,门楣上“净心”二字已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块“心”字。
庙中最醒目的,是正中央那座一人高的石碑。
碑身呈青灰色,表面布满螺旋状的藤纹,那些纹路竟与苏蘅掌心的金纹如出一辙。
她一步步走近石碑,指尖刚要触碰,碑身突然泛起微光。
苏蘅顿住——这与方才按碑时的反应不同,像是某种更古老的力量在回应。
她想起梅树守护灵说过的“血脉共鸣”,咬了咬舌尖,让一滴血珠落在碑上。
血珠刚触到碑面,整座古庙便被金色光幕笼罩。
碑文骤然亮起,如活物般在碑身上游走,最终汇聚成一幅流动的画面:月明星稀的夜晚,一名身着玄袍的男子站在梅树下,他腰间佩着与萧砚相似的螭纹玉牌,正仰头望着枝头的白梅轻笑。
苏蘅的呼吸一滞。那男子的眉眼与萧砚有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更清冽,像是浸在雪水里的月光。
画面里的他抬手抚过梅枝,梅树突然开口说话——是她能听懂的草木语言:“万芳主的传承,终要等到与你血脉相契之人。”
玄袍男子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画面外的某处。
苏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画面突然模糊,只余下一句飘散的话:“若千年后她来,便告诉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