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触感令人作呕,但沈知微的眼神却专注如鹰。
终于,她的指尖触到几粒坚硬的、未完全化开的灰黑色丸状物。
正是“宁心散”的残渣!
她心中一振,继续向下深挖。
忽然,一张被药汁浸透、揉成一团的残笺,被她从最底层扒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上面有一行用笔极重、几乎力透纸背的字迹,显然是誊抄的记录:
“……皇后娘娘亲验火候,三焙九研,务求入髓。”
落款是一个娟秀却拘谨的签名:“吴清娥谨录。”
皇后!吴清娥!
沈知微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个名字死死刻在心里,把残笺贴身藏好,如同鬼魅般悄然撤离。
她没有立刻发难。
没有绝对的证据链,仅凭一张残笺,根本无法撼动中宫。
她需要一个活的证据。
一个局,在沈知微心中迅速成型。
她请来相熟的太医院判程怀仁,以研究新药为名,让他帮忙调配了一批外观、味道与“宁心散”别无二致,实则只是用炒焦的麦芽和蜂蜜制成的糖丸。
而后,她通过已成为女医堂教习的白芷,暗中联络了三位家世微寒、同样为不孕所苦,又对她无比信服的低阶嫔妃。
“此为我新制之‘调经圣药’,或可一试。”她没有说破真相,只是给了她们希望,“但药性相冲,服用此药期间,尚宫局所赐的‘安神丸’,万不可再碰。”
三位嫔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们将每月领到的“安神丸”偷偷交出,换走了沈知微的“糖丸”。
一场瞒天过海的临床对照试验,就此展开。
沈知微亲自为她们记录脉象变化,并采集她们每日的晨尿样本。
在没有精密仪器的古代,她用最土的办法——加热尿液蒸发,观察沉淀物的形态和颜色变化,来粗略判断激素水平的波动。
仅仅两周后,其中一位姓李的才人,便羞涩地向白芷报告,说自己近来总觉得胸口发胀,情绪也时好时坏,爱哭爱笑。
这是雌激素水平回升,卵巢功能正在缓慢复苏的典型征兆!
春天,真的要从那腐朽的药渣里,破土而出了。
第三个月圆之夜,沈知微将三位嫔妃连续一个月的脉案记录、尿液沉淀物变化图,连同那张关键的残笺、以及对“宁心散”成分的完整分析,全部封入一个牛皮油纸袋中。
夜色如墨,她独自一人来到东厂那条专为她开放的密道入口。
谢玄早已等在那里,依旧是一身猩红的飞鱼服,斜倚在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兽。
他接过油纸袋,没有废话,当着她的面拆开,借着壁上烛火,一页页地看下去。
密道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当看到那张写着“皇后娘娘亲验火候”的残笺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当他看到最后那份关于卵巢功能复苏的记录时,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呵。”他低笑出声,那笑声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与森然,“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口口声声,为皇家血脉计,劝谏后宫节育,以固国本。原来,她所谓的‘节育’,是在根上断了所有人的血脉。”
他抬起那双狭长的凤眼,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刀锋般的寒光。
“你想要什么?”
沈知微站在他对面,清瘦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被拉得极长,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
“我要她亲手督办的药房,连同那个写‘三焙九研’的人,一起交出来。”
风,不知从何处穿廊而过,带着阴冷的气息。
远处,尚药局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风吹得“叮铃”轻响了一声,又骤然停歇。
那清脆又戛然而止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仿佛是命运倒计时,被悄然拨动的第一个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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