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地下潜流污染扩散,血晶便会搏动,带动机关敲响铜铃——急促为警,缓则无事。
村民称它为“醒钟”。
更有巧妇仿制净水装置,用破锅、旧竹管和炭屑做成“虹吸引水器”,脏水自高处流入,经层层过滤,竟也能流出清流。
孩子们围着唱:“铜管弯弯像彩虹,脏水进来变清清。”
沈知微站在坡顶,望着这片重生的村落,听着风中传来的歌谣,指尖轻抚听诊器残躯。
血晶表面的根须状结构仍在缓慢生长,仿佛与大地血脉相连。
她忽然笑了。
火种已燃,不必她亲手传递每一簇焰。
但有些事,还未成。
比如,如何让千村万落的妇人,不再因无知而死于产床之上?
她转身走向晒场,铺开一张粗麻布,取出炭条,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大字:
田间医塾。
暴雨过后,沈家湾的泥土蒸腾出一股清冽的气息,像是大地在喘息。
田埂上新铺的石板还泛着湿光,一群年轻妇人背着竹篓,手持炭笔,在粗麻纸上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识水辨毒篇》。
她们脚边,是刚刚挖好的第三口深井,井台旁立着一根铜铃高悬的“地听桩”,如哨兵般静默守望。
沈知微站在晒场中央的土台之上,身前是一张用山核桃木钉成的讲案,上面摊开着她亲手绘制的《乡医三月纲要》:首月识水察源,次月采药制药,末月接生救急、防疫断疫。
每项皆有实操、有考核,不许一句虚言蒙混过关。
“你们不是来学跳神画符的。”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晨风,“是来学怎么把命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台下二十名女子齐声应诺,发髻整齐,眼神坚定。
她们来自十里八乡,都是村里选出来的聪慧妇人——不拘出身,不论识字多少,只看一心救人之志。
三月轮训,日夜不辍。
她们曾在泥地中演练剖腹产假人缝合,在雨夜里辨认三十种草药气味,也曾提灯巡村,用听诊器贴在孩童胸口,记录每一次呼吸的节奏。
如今,她们终于站到了这一步。
日头正中时,沈知微亲手为每人系上一条靛蓝布巾——那是用医棚第一锅艾草染就,边缘绣着一圈细密银线,形似脉络流动。
“此巾非礼器,亦非权符。”她目光扫过一张张被风吹糙却熠熠生辉的脸,“它是凭证,是责任,是你回家后敢对稳婆说‘你错了’的底气。”
二十人跪地叩首,齐声立誓:“不拜虚神,不信妄言,唯察实情,唯救真人!”
话音落处,村东新立的青石碑前响起凿刻之声。
石匠正将她们的名字一一镌入——李春娘、赵二丫、陈阿满……每一个名字都浅而不轻,短而有力。
这块“医者碑”,与三年前那座“织者有声”碑遥遥相对,如同两股暗流终于破土成河,汇向人间。
可就在庆礼未散之际,谢玄的黑衣信使悄然穿林而来,递上一封火漆封缄的密报。
沈知微拆开,眸色渐冷。
户部以“整顿乡治、肃清淫祀”为名,拟颁新规:凡民间私设“非礼制医具”者,一律查缴焚毁;擅造机关、聚众授业者,以蛊惑民心论罪。
条文中虽无一字提及“地听桩”或“净水釜”,但矛头所指,昭然若揭。
她冷笑一声,将密报投入炉火。
翌日清晨,工部匠坊外张贴告示:全套“田间医具”图纸及《乡医手册》即日起公开刊印,百姓可凭井牌免费领取。
封面赫然题着八个大字——凡有一井一妇之处,皆可自治。
消息如野火燎原,四邻震动。
当夜,万籁俱寂,沈知微独自回到学堂,在地基角落掘开一方新土。
她取出最后那块血晶母体——它已近乎透明,内部根须状纹路如活物般微微搏动,仿佛与大地同频呼吸。
“母亲……”她低语,指尖轻颤,“你说过,听诊器只能听见心跳。可现在,它听见了土地的脉动,听见了千千万万个女人不再沉默的喘息。”
她将血晶缓缓埋下,覆土压实。
窗外,春耕正忙。
远处田埂上,一群少女嘻嘻哈哈地扛着自制的“虹吸引水器”走过水田,铜管弯弯映着朝阳,像一道架在泥泞里的彩虹。
一面靛蓝医旗在风中猎猎飞扬,倒影落入水中,碎成粼粼金波。
而就在田间医塾开课第三日的拂晓——
急促的拍门声骤然响起。
小杏儿冲进来,脸色发白:“掌医,邻村王婆冒雨赶来,说她家中三个孩子高热抽搐,口吐白沫……稳婆已断为‘龙气缠身’,正在摆坛驱邪!”
喜欢我,接生婆,掌中宫尺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我,接生婆,掌中宫尺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