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猎猎,吹得汉口码头上的旗幡哗哗作响。
人群如潮水般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圈子的中心,是一只打着封条的木箱,以及三方对峙的人马。
空气里弥漫着茶叶的清香、江水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云记”的少东家谢云亭,就站在这风暴的中心。
他一袭合身的青布长衫,身形挺拔如竹,面容平静得像一口古井。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正与他沉稳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对面,是状告“云记”以次充好的“阜昌号”钱掌柜,他身后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正是帮会里小有名气的“黑疤刘”。
钱掌柜一脸胜券在握的油滑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云记”这个初来乍到的过江龙被斩于马下。
居中调停的,是汉口茶业公所的金会长。
他年过半百,此刻额上已见了汗,不住地用手帕擦拭。
他身边,站着和记洋行的李翻译,这位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人,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代表着洋行这股在汉口举足轻重的势力,来见证这场裁决。
江边的趸船上,老舵魏停了手中的活计,一双阅尽风浪的眼睛紧紧盯着场中。
他身旁的船娘金花婶,则将手放在了船舷边的一面牛皮大鼓上,指节捏得发白。
他们这些在长江上讨生活的人,最重信义,也最恨奸猾。
云记用竹筏江心卸货的义举,早已赢得了他们的心。
“谢掌柜,”金会长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人证物证俱在,阜昌号指控你这批送到洋行的祁门红茶,是以陈茶、劣茶掺杂而成,败坏了我汉口茶市的声誉。这箱子上的火漆茶引,经核对,确是你们云记的样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谢云亭身上。
黑疤刘抱臂立着,嘴角噙着一丝轻蔑。
他奉命来此“维持秩序”,实则是给云记施压。
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场大鱼吃小鱼的戏码,这个年轻的掌柜,怕是已经吓得腿软了。
然而,谢云亭只是淡淡一笑,朝金会长和李翻译拱了拱手。
“金会长,李先生,各位乡亲,”他的声音清朗,穿透嘈杂的人声,“云记的茶,就如云记的人,行得正,坐得端。真伪之辨,开箱便知。”
他没有急着去碰那箱子,而是缓缓踱步,走到了木箱前,蹲下身。
这十分钟,开始了。
第一分钟。
他没有看箱盖上的火漆,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箱壁的木板。
“咚,咚咚。”声音沉闷。
“钱掌柜,”谢云亭头也不抬地问,“你说这批货,是我云记从祁门总号直接运来汉口的?”
“当然!”钱掌柜挺起胸膛,“我的人亲眼在码头接的货,还能有假?”
谢云亭笑了:“我云记出货的箱子,用的都是在黄山阴面晾足三年的松木,敲之声脆。而这只箱子,用的是本地常见的杉木,声闷且散。这木头,不认路,到不了祁门。”
人群中一阵骚动。
李翻译的镜片闪过一丝精光,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
第三分钟。
谢云亭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枚关键的“证据”——火漆茶引上。
暗红色的蜡块上,“云记”二字的篆体印章清晰可见。
钱掌柜冷笑:“谢掌柜,别扯木头了!这火漆茶引,你总认得吧?这可是你云记首创的信誉之证!”
谢云亭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枚火漆,随即,他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鉴定系统启动... 成分分析:蜂蜡(湖北产)5.2%,松香(江西产)89%,杂质5.8%。
与“云记”祁门总号火漆配方(祁门本地蜂蜡、黄山松香)不符。
]`
“我认得,”谢云亭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我认得这是个拙劣的仿冒品!”
他看向金会长,“会长可否上前一闻?”
金会长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俯下身。
“我云记的火漆,以祁门春日常开的兰花熏过的蜂蜡,配以黄山顶上的松脂秘制而成。闻之,当有一股清冽的松香,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气息。”谢云亭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而这一枚,只有一股油腻的蜡味和呛人的松烟味。这是用劣质蜂蜡和普通松香仿的,制蜡的人,连兰花都没见过。”
李翻译也上前闻了闻,他虽不懂茶道,但嗅觉灵敏,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他看向谢云亭的眼神,已从审视变为了好奇。
钱掌柜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嘴硬道:“一派胡言!谁能闻出花香来!”
第六分钟。
“好,闻不出,那我们就用眼睛看。”
谢云亭不再废话,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开箱撬棍,对准箱盖边缘,“咔”的一声,钉子被撬起。
他动作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便将整个箱盖掀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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