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在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的深宫岁月中悄然滑过。
嬴政与燕丹同寝而眠的习惯,在经历了几次嬴政半夜“梦游”般精准地挤进燕丹被窝、并理直气壮地宣称“补时”之后,已然成了新的常态。
燕丹从最初的震惊无措,到如今的习以为常,甚至偶尔还会下意识地替睡相并不老实的嬴政掖好被角,其适应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白日里,燕丹依旧需要分出大量时间去应付后宫那三位“牌友”的召唤,但他谨记着嬴政的“抗议”,总是想方设法地提前开溜,或是中途找借口溜回来陪嬴政练会儿剑、说会儿话。
嬴政对此虽未再明确表示什么,但周身那冻死人的低气压确实消散了不少,让伺候的内侍们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却掩盖不住一个日益严峻的事实——秦王嬴异人的身体状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咳嗽声日渐频繁,面色也总是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即便在朝会上强打精神,那眉宇间的疲惫与虚弱也难以完全掩饰。
太医令换了一拨又一拨,汤药进了不知多少,却始终不见根本好转。
朝野上下,一种隐秘的焦虑和躁动,如同地底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秦王有个万一,年仅十二岁多、尚未正式册封太子的长公子嬴政,能否顺利继位?
朝政大权又将落入谁手?
是日益坐大的丞相吕不韦?还是蛰伏已久、底蕴深厚的楚系外戚集团?
在这山雨欲来的氛围中,某些蛰伏的势力,似乎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这一日午膳时分,嬴政与燕丹正对坐用膳。
案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两人安静地进食,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安宁。
忽然,殿门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公子,夏太后宫中遣人送来补汤,言是太后亲自监看煲制,特赐予公子,以补益元气。”
嬴政闻言,放下玉箸,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祖母厚爱,政感激不尽。请进来。”
一名面生的内侍低眉顺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跪下行礼后,将食盒呈上。
一旁伺候的内侍上前,接过食盒,打开,里面是一只温热的玉盅,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膳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那送汤的内侍垂着头,声音恭顺:“太后娘娘叮嘱,近日天寒,公子需仔细身体,请趁热饮用。”
嬴政点了点头:“有劳了,代政谢过祖母关怀。”说着,便示意身旁的内侍将汤盅端过来。
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妥。
夏太后作为嬴异人的生母,嬴政的亲祖母,关心孙儿身体,送来补汤,再正常不过。
然而,就在那送汤内侍起身,准备告退之际,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燕丹,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且慢。”
那内侍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停住脚步,依旧低着头:“燕公乘有何吩咐?”
燕丹的目光落在那内侍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脸上带着看似随意的笑容,语气却慢悠悠的:“这位内侍瞧着面生得很,以前似乎未在夏太后宫中见过?”
那内侍头垂得更低,声音略显急促:“奴婢是新调入永寿宫当差的,公乘觉得面生也是常理。”
“哦?新调去的?”燕丹挑了挑眉,笑容不变,仿佛只是闲聊,“夏太后宫中的小厨房,煲汤最拿手的是哪位嬷嬷来着?上次去请安,尝过一次,那手艺真是绝了,不知今日这汤可是出自她手?”
那内侍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些,额角似乎有细微的汗珠渗出,支吾道:“这……奴婢刚去不久,对……对小厨房的人事尚不熟悉……”
燕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锐利起来,继续追问:“那这汤用的是何种药材?闻着倒是香得很,我也好学学,日后也好炖给阿政喝。”
“是……是一些寻常的滋补药材,人参、黄芪之类……”内侍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闪烁,不敢与燕丹对视。
就在这时,嬴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自幼在赵国险恶环境中长大,对危险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直觉。
他放下正准备去端汤盅的手,黑眸冷冷地看向那名内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既是你送来的汤,便由你先尝一口,以示感念祖母恩典。”
那内侍闻言,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惊恐万状:“公子明鉴!此乃太后赐予公子之汤,奴婢卑贱之躯,岂敢僭越品尝?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这过激的反应,彻底印证了燕丹和嬴政心中的怀疑!
嬴政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他猛地站起身,小小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我让你喝!”
那内侍吓得魂飞魄散,竟爬起来想往外跑!
“拦住他!”嬴政厉声喝道!
殿门口侍卫立刻上前,将那人死死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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