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玉石光芒柔和地洒在石案上,将那泛黄书页上的墨迹映照得清晰可见。那挺拔而熟悉的字迹,如同带着千钧重量,瞬间攫住了唐薇全部的呼吸。她几乎是扑到案前,双手撑在冰冷的石面上,贪婪地、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吾女知画亲启】
开篇六个字,已让她眼眶发热,视线瞬间模糊。
【若汝见此书,则吾计已成大半,然汝亦必陷于危墙之下,如履薄冰。为父心痛如绞,然势逼至此,不得不行此险棋,为我儿搏一线生机。】
【朝局倾轧,党争酷烈,非止于朝堂,更已深入宫闱。太后虽念旧情,然其立场终以爱新觉罗氏为重;帝心难测,天威无常;永琪……此子心性未定,易受蛊惑,非良配,更非良倚。】
看到这里,唐薇心头巨震。父亲对宫中局势、对太后、皇帝乃至永琪的判断,竟如此清醒而冷酷!他早已看透,这桩看似荣耀的婚姻,实则将她置于何等险境!
【吾早年执掌玄鸟卫,偶窥一惊天隐秘,关乎国本,牵涉甚广,乃至先帝驾崩疑云……】
字迹在这里略显潦草,似乎书写者心绪激荡。
【……握此秘,如怀璧其罪,招致杀身之祸不远矣。然吾若身死,彼辈必不容汝存活。故布此局,假意投诚,以身为饵,换汝入宫之机,借太后之势暂得庇护。】
假意投诚!以身为饵!父亲……他竟是为了保护她,才主动卷入那滔天漩涡,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巨大的悲痛与愧疚如同海啸般袭来,让她几乎无法站稳,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案上,洇开小小的湿痕。
【西三所常远山,乃吾生死之交,玄鸟卫肱骨,可信。‘观星引’三枚,乃开启此密室及宫中数处关键密道之钥。井下所见,乃鄂亲王一党勾结宫内势力,欲行篡逆之密道网络之一隅,汝万不可再探,险!】
果然!井下那些人是叛逆!常远山果然是父亲的人!
【此密室,乃前朝某位废妃所建,借景阳宫地气与废弃水井为掩,极为隐秘。内中所藏,乃吾多年来收集之部分证据、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之关系图谱,以及……保命之物。】
唐薇的目光立刻扫向周围那些高大的石制书架,那上面堆积如山的卷轴和木盒,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然时机未至,证据不足,汝切不可轻举妄动,贸然揭露,反招灭顶之灾。汝当下首要之事,乃‘活下去’!】
活下去!父亲在绝笔之中,最深的期盼,仅仅是让她活下去!
【书架第三排右起第二匣内,有通关文书、易容之物及些许金银,可助汝危急时逃离宫禁。然宫外亦非净土,彼辈眼线遍布天下……】
【……吾儿,记住,莫信天命,莫倚皇权,唯自身立,方可于这吃人世道挣得一席之地。为父无能,不能护汝周全,唯愿吾女……平安喜乐。】
【父 陈邦直 绝笔】
绝笔!
最后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唐薇的心上!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脸,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泪水汹涌而出,仿佛要将穿越以来所有的恐惧、委屈、孤独和此刻得知真相的剧痛,一并冲刷出来。
父亲……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竟在暗中为她谋划至此!他早已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却仍在生命的最后,为她铺下这条布满荆棘、九死一生的生路!
而她,却曾一度怨恨过他的“安排”,甚至想过逃离……
无尽的悔恨与悲痛淹没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肩膀无法抑制的轻微抽动。幽蓝的玉石光芒静静笼罩着她蜷缩的身影,在这绝对寂静的秘密石室里,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祭奠。
她不能倒下。
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生机,她不能辜负。
“活下去……”她喃喃重复着父亲最后的嘱托,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从绝望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坚定。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撑着石案,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封绝笔信上,眼神已然不同。悲痛依旧深重,但其中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决绝。
她拿起信旁那枚更大的铜钱。入手沉甸,颜色深紫,上面刻着的并非星图,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环绕着四个古朴的篆字——“凤仪天下”。
凤钱?
这与“观星引”截然不同。它代表什么?信物?还是某种权力的象征?
她将凤钱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父亲留下了生路,也留下了未尽的谜团和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鄂亲王的阴谋、关乎国本的隐秘、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如今都成了压在她肩上的重担。
她走到父亲信中提到的那个木匣前,打开。里面果然如父亲所言,放着几份盖着模糊印鉴的空白文书,一些简单的易容材料(如假须、黛粉),以及一小袋金叶子和一些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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