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皇城广场上的薄雾刚刚散去,突然泛起刺目的金光。百姓们揉着惺忪睡眼抬头望去,只见一块三丈高的青黑色石碑,正缓缓从广场中央的地脉中升起,碑身流转着冷冽的星纹,最顶端的八个鎏金大字在初升的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东岭邪风,悖逆天序。”
“是……是天庭的神谕碑!”人群中不知谁失声喊了一句,整个广场瞬间炸开了锅。凡界受灵界管辖,灵界又奉上界天庭为尊,这神谕碑降临,向来是裁决大罪、降下惩罚的先兆。
御书房内,老皇帝捏着密报的手不住地颤抖。案上的青铜鹤香炉里,香灰正簌簌落在那份关于“软禁九皇子”的密旨草稿上。“那逆子……不过就是弄了几个便民站,怎、怎就成了‘邪风’?”他声音发颤,眼角余光瞥向跪在下首、冷汗直流的礼部尚书,“传朕口谕,着九皇子即刻迁入御花园偏殿,无朕手谕,不得踏出半步!”
而此时,事件的主角谭浩,正蹲在西市一个不起眼的巷口,被六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萝卜头堵了个正着。领头扎红头绳的小丫头叉着腰,手里举着一块缺了角的木牌,气势十足:“谭叔叔耍赖!上个月说好这个月交值班费,我们都在便民站的账本上按过手印了!”
谭浩嘴里叼着根草茎,低头看着自己被小丫头死死揪住的衣袖。这孩子手劲不小,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帮王婶择菜时留下的泥渍。他哭笑不得地掏了掏口袋,摸出半块压得有点变形的芝麻糖:“拿这个抵债,行不?”
“不行!”五个小萝卜头异口同声,连最小的那个都气得鼓起了鼻涕泡,“玄大人说了,便民站要讲规矩!谭叔叔你是001号值班员,就得交三个铜板,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谭浩望着孩子们那无比认真、甚至有些执拗的小脸,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屋顶上看到的那片黑压压的、攒动的人头。心口那团温热的光链又轻轻颤动了一下,他伸手,故意揉乱了小丫头的羊角辫:“成,成,怕了你们了,这就跟你们去便民站交钱——”
他话还没说完,宫门方向突然传来清越而急促的剑鸣之声。林诗雅的身影如寒梅破雪,骤然出现在星辰仙宗三十名驻跸弟子之前。她素白的裙裾被风掀起,腰间的星辰玉佩却稳如磐石。
“圣女令:凡涉民生之事,宗门不得擅加干预,妄下断语。”她的声音如同清钟敲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震得宫墙下的石狮子都仿佛抖了抖,“若有违令者,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天空传来炸雷般的传音,带着愠怒:“诗雅!你可知此乃天庭神谕?!”
林诗雅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块已被摩挲得发亮的木牌——那是刻着“便民编号009”的值班凭证,是她以“林氏女”的寻常身份,悄悄申领的。她仰起头,望向云端那不可见的存在,声音平静却坚定:“师尊,弟子所修之道,或许……已不在您所划定的轨迹之内了。”
当夜子时,广场上的神谕碑骤然爆发出更加刺目的金光。睡梦中的百姓只觉眉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等天亮醒来,张三忘了自己今日该轮值扫街,刘婶不记得昨天是李四送她去的医馆,连玄箴案头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民约十二条》草稿,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浸过一般。
玄箴握着那页半湿的竹简冲进广场时,额角还带着昨夜试图砸碑时溅上的、已经干涸的血迹。他带人用玄铁大锤砸了半夜,锤头都卷了刃,那神谕碑却连一道白印都没留下。
“概念具现化,信则存,不信则亡……”他喘着粗气,猛然想起谭浩某日蹲在屋顶啃瓜子时,看似随口说出的那句话,“规矩要是没人认,它就算刻在天上,也就是块比较硬的石头。”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外袍,扯下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狠狠砸向地面!碎玉飞溅中,他跪倒在冰冷的碑前,咬破指尖,用鲜血在青石板地面上,一字一顿地写下:“第一条:凡人可自立公约。”
“玄大人!”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最先围过来的是西市卖馄饨的王婶。她颤巍巍地蹲下身,用那常年沾染着酱油、略显粗糙的手指,在“第一条”下面,郑重地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接着是昨天那个堵谭浩的小丫头,她踮起脚,把还沾着芝麻糖屑的小手,用力按在王婶的指印旁边。再然后是挑水为生的张三,以补鞋为业的刘叔,连宫门前值守的卫兵都解下佩刀,用刀背划开掌心,将滚烫的血手印盖了上去……
那坚不可摧的神谕碑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
谭浩蹲在城隍庙的屋顶上,静静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清冷的月光下,他看见无数细若游丝、却温暖夺目的光链,从每一个百姓的心口悄然升起,缠绕上那面用鲜血书写的朴素民约。体内那沉寂的创世权柄发出轻微的共鸣,像是在应和着某种古老而磅礴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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