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的晨雾还未散尽，碧萝就裹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衫，蹲在茶棚角落。
她脖颈处的鞭痕结着血痂，每动一下都疼得倒抽冷气，却偏要撩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纵横的青紫：各位大爷大娘可怜可怜我吧，七王妃心狠手辣，就因为我替小姐说了两句公道话，便命人往死里打......
茶碗磕在木桌上的脆响惊得她缩了缩肩。
卖糖画的老汉眯眼打量她：前日见七王府的暗卫送你出来时，分明给了伤药。
那药？碧萝突然拔高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肿的手背上，那是穿肠的毒药！
我昨夜疼得满地打滚，要不是隔壁婶子给了半碗参汤......她猛地捂住嘴，像是说漏了嘴般惊慌，却在众人同情的叹息里，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阴鸷。
消息顺着茶棚的说书声、绣坊的闲话、宫道的轿帘缝，像春草般疯长。
当第三封王妃苛待下仆的折子被呈到御案时，云苏微正靠在檐下的软榻上，看小满将最后一贴带着编号的止痛膏塞进药囊。
主子，这药真能......小满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膏药背面的荧光粉。
她不是要当苦主么？云苏微垂眸拨弄茶盏，青瓷与指尖相触的凉意在掌心跳动，那就让她的苦情戏，唱得再真些。她抬眼时，眸底淬着冰碴般的冷光，去，把这贴药混在周妈妈送的伤药里，让她拿到。
两日后的深夜，沈知意的暗卫像片落叶般飘进松月阁。
云苏微接过那本浸了松烟墨的账册时，烛火正好跳了跳，将江记药行碧萝几个字映得格外清晰。
城南药铺的流水？她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记着人参三钱，银五钱的批注，忽然笑出声来，真正被主子苛待的奴才，哪来的银钱买参汤？她将账册推给沈知意，去查荧光轨迹，我要知道这丫头每晚往哪儿钻。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遍时，云苏微换了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系统仓库新取的微型相机。
她蹲在江府后巷的墙头上，看着碧萝瘸着腿溜进废弃祠堂，荧光在她脚踝处明明灭灭，像一串会移动的星子。
密室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时，云苏微的银针已经抵住了后颈。
借着月光，她看见墙上挂着的北境布防图，墨迹未干的七王清醒即焚几个字刺得她瞳孔微缩。
指尖刚触到相机快门，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大人，那丫头说今日能引七王妃来......
云苏微反手将相机塞进暗袋，转身躲进香案后。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摸到袖中仿生麻醉剂的玻璃管，指腹几乎要将管壁捏碎。
羽箭破窗而入的瞬间，她本能地蹲下。
箭簇钉在门框上的震颤还未消，离玄烬的玄色披风已经卷着冷风灌了进来。
他手持长剑，身后跟着二十个带刀亲卫，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他眼底淬出冷冽的光：江大人，深夜在密室看北境布防图，是嫌兵部的折子不够多？
江尚书的官靴在青砖上打滑，他死死攥着腰间玉佩，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七...七王，这是误会！
误会？离玄烬的剑尖挑起布防图，待七王清醒即焚，也是你新写的打油诗？他侧头看向云苏微，眼底的冷意忽然软了几分，夫人，可还看得清楚？
云苏微从香案后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清楚得很。她指尖轻轻划过布防图边缘，就是可惜了这墨迹，怕是要成为呈给陛下的证物了。
回府的马车内，烛火被车帘漏进的风吹得摇晃。
离玄烬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渗进来：你早知道他们会栽赃？
知道。云苏微将相机里的拓本递给他，所以我让碧萝继续演。
观众越多，戏台子越晃，底下藏的鬼才会现形。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轻声问，你呢？
十年前雪地里的那口热粥......
离玄烬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望着车外飞驰的树影，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她给我粥时，我冻得说不出话。
可等我能说话了，她却举着刀抵在我心口，说要我帮她弟弟谋个官职。他转头看向她，眼尾的红痣在烛火下像滴凝固的血，从那以后，我再没信过。
直到遇见了你。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不是来救我的，你是来和我一起杀出去的。
次日早朝的钟声敲得格外响。
当离玄烬将布防图和药行账册呈给皇帝时，云苏微正站在松月阁的回廊下，看着那封匿名信在火盆里蜷成灰。
信上的枯莲图案还未完全烧尽，背面的字却已清晰——她以为爱能救赎，却不知你是他的光。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她垂眸笑了。
仓库里，北境情报Ⅰ号的标签正泛着暖光。
而此刻的金銮殿外，离玄烬站在汉白玉台阶上，望着宫阙深处，唇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微微，接下来的戏，该我上场了。
话音刚落，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七王妃！门房的声音带着颤抖，宫里传旨——陛下召见您即刻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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