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字,如同冰锥砸落在冰封的湖面,在死寂的崖底激起无形的涟漪,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扩散开来。
空气仿佛都在这瞬间凝固,连魔气的嘶语都弱了几分,只剩下入侵者粗重的喘息,和他眼中愈发疯狂的光芒。
瘫倒在地的入侵者闻言,脸上癫狂的笑意如同被掐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极致恐惧与刻骨怨毒的扭曲。
他死死咬着牙,嘴角溢出更多暗红的血沫,用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紧紧攥住那柄卷刃的长剑,将剑刃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借力支撑起半边摇摇欲坠的身体。
赤红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云澜,仿佛要将这张让他恨入骨髓的脸,烙印在灵魂深处。
“派我?哈哈哈……”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如同破锣般的笑声,每一次笑都牵动着胸口的伤口,让他痛得浑身颤抖,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滴落在岩石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花,
“谁能派得动必死之人?云澜,你屠我满门、毁我道基之时,可曾想过…… 有朝一日,会有人…… 拖着这残躯,爬下这万丈深渊,找你索命?!”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撕裂的布帛,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仿佛要将这万载的怨恨,都倾泻在这一声怒吼之中。
自戕式的复仇者。
苏晓的心脏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这人的身份和目的。
他不是受人指使的杀手,也不是偶然闯入的探险者,而是一个被仇恨彻底吞噬的可怜人 ——
他用自己残破的生命作为最后的赌注,潜入这九死一生的魔渊,不为别的,只为在油尽灯枯之前,向云澜讨还一笔血债,哪怕代价是与仇人同归于尽。
云澜猩红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任何波动,既没有被控诉激起的愤怒,也没有面对复仇者的动容,仿佛对方口中那桩屠门毁基的滔天血债,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过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
他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睫,再次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身上的‘蚀骨香’,来自何处?”
蚀骨香?
苏晓一愣,下意识地调动体内那缕微弱的神念,仔细感知着入侵者周身的气息。
果然,在那浓重的血腥气和魔气腐臭之下,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阴寒、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恶毒能量 ——
这股能量不同于魔气的狂暴,也不同于寻常的毒素,它如同跗骨之蛆,正一点点侵蚀着入侵者的生机,同时还在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波动,隐隐牵引着周遭的魔气,仿佛在标记着某种位置。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伤势,而是被人刻意种下的追踪印记,甚至可以说是一枚催命符!
种下这蚀骨香的人,不仅要让他成为复仇的棋子,更要确保他无论成败,都无法活着离开魔渊;
甚至可能借着这缕气息,精准定位到云澜的位置,为后续的行动铺路!
那入侵者的脸色猛地一变,原本疯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被云澜说中了最深的恐惧与隐秘。
他死死咬着牙,眼神闪烁不定,疯狂之色却愈发浓烈,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你休想…… 知道!今日…… 你我…… 一起下地狱!”
话音未落,他猛地举起那柄卷刃的长剑 —— 剑锋不再指向云澜,而是调转方向,狠狠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气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暴涨、紊乱,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根根凸起,泛出不祥的黑色,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玉石俱焚的毁灭气息 —— 他要自爆金丹!
要用自己最后的修为,连同那缕阴毒的蚀骨香一起,化作最恶毒的攻击,哪怕只能在云澜身上留下一道伤痕,也算是完成了复仇!
“小心!”
苏晓瞳孔骤缩,失声惊呼,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担心云澜的安危,脚步僵在原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云澜动了。
他甚至没有从岩石上站起来,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背脊挺拔如松,仿佛眼前的自爆危机不过是孩童的玩笑。
只是微微抬起了那只一直虚按在膝上的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向上,对着那即将自爆的入侵者,隔空,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法术光华,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波动。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到仿佛能压塌空间的力量,如同一片无形的巨山,骤然降临在那入侵者身上!
“噗 ——”
如同一个被瞬间戳破的血袋,入侵者那暴涨到极致的气息瞬间被强行压回体内,又在那股巨力的碾压下彻底碎裂!
他凸起的眼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自爆的过程被硬生生中断,那柄即将刺入心口的长剑也停滞在半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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