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 “怕了?”
如同冰水浇头,带着云澜特有的冰冷质感,瞬间将苏晓从目睹血腥后的短暂惊悸中拽回现实。
她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魔渊的低温,而是因为这三个字背后那举重若轻的残酷 ——
仿佛人命的消逝,不过是崖底最寻常的尘埃落定。
怕?
她当然怕。
怕云澜那抬手便能夺人性命的恐怖力量,怕他眼底那深不见底、视杀戮为等闲的冷漠,更怕自己某天也会像那入侵者一样,在毫无预兆间化为一滩血肉。
但比起这深入骨髓的恐惧,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正在她心中翻涌、升腾 ——
那是认清 “恐惧无法保命” 后的决绝,是被绝境逼到悬崖边时,生出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
苏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云澜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猩红眸子。
喉间的颤抖被她死死压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缓缓摇了摇头,动作不算坚定,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执拗。
“怕有什么用?”
她的声音还有些发紧,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却透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
不是坦然接受,而是 “破罐子破摔” 般的清醒,
“在这里,怕死,就不会死了吗?”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云澜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却依旧未激起半分涟漪。
苏晓没有期待他的回应,目光转向不远处那滩尚未完全被魔气吞噬的模糊血肉 ——
暗红色的液体在岩石上蔓延,与黑色的魔气交织缠绕,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一旁,那柄卷刃长剑的残片散落在地,剑身布满裂痕,原本黯淡的灵光早已熄灭,彻底沦为废铁。
看着这惨烈的景象,她眼底的惊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锐利的、属于求生者的光芒。
“他死了,”
苏晓轻声陈述着这个冰冷的事实,语气随着思绪的清晰而逐渐稳定,
“但他下来了。这说明…… 魔渊并非完全无法抵达,至少,有人找到了从崖上下来的方法 —— 哪怕那方法需要用命去换。”
一直沉默的云澜,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细微的动作,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
显然,他没料到苏晓会从 “死亡” 中,看到 “通路” 的可能,而非单纯的恐惧。
他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垂着眼睫,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被绝境逼出的求生本能,彻底激活了苏晓骨子里属于现代人的逻辑分析能力。
她的脑子飞快转动,将刚才的观察与推测一点点串联起来,如同在迷雾中寻找线索的侦探:
“他身上有‘蚀骨香’,你说那是追踪印记,也是催命符。这说明外面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
不仅知道,还不想让你活着出去,甚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
他们用这入侵者当棋子,既想试探你的情况,又想借你的手灭口,顺便用‘蚀骨香’确认你的位置…… 好狠毒的算计。”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冷意。
她再次看向那滩污迹,目光变得锐利而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
不再是对死者的畏惧,而是对 “线索” 的探寻:
“他身上肯定还有别的线索。比如衣服的布料,能看出他来自哪个势力;
武器的残片,或许能推断出外界的修炼水平;
甚至…… 他爬下来时,可能携带了干粮、绳索之类的东西,哪怕只剩下一点碎片,也是外界的信息。”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每一个推测都像是黑暗中的一盏微光,指引着她向 “活下去” 的方向靠近。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云澜深邃难辨的目光 ——
那目光里依旧带着冰冷的审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肃杀。
苏晓深吸一口气,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 去看看。”
去看看那滩象征着死亡的残骸,去搜寻那些可能藏在污秽中的、微不足道的线索。
在这与世隔绝的魔渊之底,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信息,都可能成为他们打破僵局的关键,哪怕那信息沾满血腥与腐臭。
这不是鲁莽,而是她在恐惧之外,能为自己、也为他们这段脆弱的共生关系,争取到的唯一一丝主动权。
云澜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眼底那混合着残存恐惧、却更闪耀着不屈与求生光芒的眼神上。
那光芒很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却异常坚定 ——
不同于他万载岁月中见过的任何眼神,没有贪婪,没有怨恨,只有最纯粹的、想要活下去的执念。
他没有说 “好”,也没有说 “不行”。
只是那一直萦绕在周身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肃杀之气,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悄然收敛了些许,如同退潮的海水,暂时隐去了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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