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泪水的余温,如同指尖划过烛火的短暂灼热,迅速消散在云澜手背的冰冷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依旧背对着她,挺拔的身影在昏暗魔气的笼罩下,如同巍峨却冰冷的山岳,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外界所有可能的生路,都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收起那些无用的心思。”
淡漠的话语在死寂的崖底缓缓回荡,没有回音,却字字如锋利的冰锥,精准地砸在晓月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现实 —— 他在告诉她,所有关于自由的幻想,都该彻底破灭了。
无处可去。
无路可逃。
这八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书,将她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也彻底抽干。
她不再像刚才那样颤抖,也不再有滚烫的泪水涌出,只是瘫坐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翻涌的魔气。
那魔气如同活物般扭曲、缠绕,在她眼中却失去了所有威胁,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暗 ——
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这具疲惫的躯壳,漂浮在半空,冷漠地看着地面上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巨大的委屈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死寂的心湖之下疯狂冲撞、咆哮。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平白无故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她的人生要被彻底改写,生死要系于这样一个冷酷反复、喜怒无常的男人之手?
她只是一个误入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没有招惹任何人,没有犯下任何过错,为什么偏偏是她,要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想仰起头对着黑暗呐喊,想冲到云澜面前质问他所有的不公,想将心中积压的所有愤怒、不甘与委屈,都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可喉咙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如同破损风箱般的气音。
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比清楚,这些质问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 廉价。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委屈,更没有人会为她的不甘买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攫住了她,比之前面对魔物时的恐惧、逃离失败后的绝望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她甚至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 愤怒需要底气,而她此刻,一无所有。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中缓缓流逝。崖底只有魔气低低的嘶嚎,如同永恒的背景音,衬托着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澜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背脊挺拔,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他似乎笃定了她已经彻底认清现实,连多余的警告、多余的安抚都吝于给予,放任她在自己的情绪中挣扎、沉沦。
晓月维持着那个瘫坐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起初是手脚发麻,后来是浑身僵硬,冰冷的岩石透过薄薄的衣衫,将寒意渗入骨髓,硌得她骨头生疼。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颤抖的手撑住地面 ——
掌心的伤口被岩石摩擦,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手臂上,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她下意识地晃了晃身体,才勉强站稳。
她没有再看云澜的方向,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刻意避开,只是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沾满尘土和干涸血迹的双手上 ——
那双手曾经握过键盘鼠标,如今却只能抓住冰冷的岩石,只能用来为别人输送微弱的能量,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拖着沉重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回了之前她习惯待着的、离他不远不近的那块岩石旁。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像是在跨越千山万水,每一步都带着对现实的妥协,对自由的告别。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默默地在岩石旁坐下,然后将双腿蜷缩起来,双臂环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只留下一个瘦弱的、蜷缩成一团的背影,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这是一个放弃抵抗的姿态。
一个无声的、彻底的妥协。
她妥协了。
向这该死的、不由自己掌控的命运妥协。
向这铜墙铁壁般、无法挣脱的深渊囚笼妥协。
也向那个掌控着她生死、既冷漠又偶尔流露一丝复杂的强大男人妥协。
眼泪再次无声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膝盖处粗糙的布料,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但这一次的泪水,不再带有之前的愤怒、不甘或恐惧,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与冰凉,如同寒冬里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又悄无声息地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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