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一块浸了墨的幕布,将京城郊外那片了无生气的乱葬岗,笼罩得更加阴森。
几只乌鸦,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和人声惊起,发出沙哑难听的叫声,盘旋着飞向了更深的夜空。
石宽,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劲装,亲自带着裴松和十余名大理寺最信得过的精锐,来到了这个被京城百姓视为“不祥之地”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中,永远飘荡着一股,混合着腐烂与泥土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人,就是这附近了。”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经纬网”探子,指着前方一片,看上去,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荒地,低声说道,“赵老四传出来的消息说,侯府那辆可疑的板车,最后,就是消失在了这片区域。”
石宽点了点头,对身后的裴松,使了个眼色。
裴松立刻指挥众人散开,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他们没有点燃大量的火把,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只用了几盏,经过特殊改造光线集中的牛皮灯笼。
光线,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缓缓扫过。
杂草,枯骨,被随意丢弃的破旧陶罐。
这里,是生命的终点,也是被遗忘的角落。
裴松,这位年轻的探花郎,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他强忍着腹中翻涌的不适,仔细地勘察着每一寸土地,他的官靴踩在松软的浮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人,有发现!”
不远处,一名护卫,压低了声音惊呼道。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在一片看似平整的草地之下,泥土有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虽然上面被人为地铺上了一层新的草皮作为掩饰,但在火光的照射下,那新旧泥土之间细微的颜色差异,还是暴露了出来。
“就是这里。” 魏明月的声音,通过沈青萝,深深地刻在了石宽的脑海里。
“挖!”
石宽没有丝毫的犹豫,下达了命令。
几名护卫,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开始挖掘。
泥土,被一铲一铲地,翻了上来。
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浓重。
裴松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大人……”他看着石宽,眼神里,有些不忍。
石宽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深的土坑,沉声道:“裴松,记住今天你闻到的味道,也记住今天你看到的一切。”
“一个合格的法司官员,不仅要守得住朝堂的清明,更要受得住人间的地狱。”
裴松浑身一震,不再言语,只是挺直了腰杆。
“咔嚓。”
一声轻响,一名护卫的铁铲,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大人,有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加快了速度,很快,一具,不,是三具,被随意叠放在一起的,早已腐烂不堪的尸体,便暴露在了他们眼前!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在亲眼看到这一幕时,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尸体,与乱葬岗里那些,因为贫穷或疾病而死的枯骨,截然不同。
从他们尚未完全腐烂的筋骨来看,这些人生前,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年轻,且体格健壮的男子。
但,他们此刻,却都呈现出一种被吸干了精气的干瘪状态。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奇怪的针孔,尤其是在他们的手臂和脖颈处,那些针孔密密麻麻,像是被无数只毒虫叮咬过一般。
这,正是,“换血”留下的,最直接的证据!
“继续挖!”石宽的声音,已经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
随着土坑,越挖越深。
更多的尸体,被翻了出来。
五具,十具,十五具……
到最后,他们,竟在这个不大的土坑里,足足,挖出了,二十多具,死状一模一样的尸体!
这里,哪里是什么乱葬岗。
这里分明是,一个属于魔鬼的“药渣”处理场!
就在众人,因为这惨绝人寰的景象,而感到遍体生寒时。
裴松,忽然,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脚踝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异物。
那是一个用普通的桃木雕刻而成的,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雕工很粗糙,看得出是出自外行人之手,但却被它的主人,用一根红绳紧紧地系在脚踝上,即便是身体腐烂也不曾脱落。
或许,这是他远在家乡的亲人,为他求来的保平安符。
也或许,这是他,对自己那早已被遗忘的,“人”的身份,最后的证明。
裴松颤抖着,将那只小小的木鸟,握在了掌心。
这一刻,他闻到的,不再是尸体的腐臭。
而是一种,跨越了生死的悲怆。
当石宽,将那枚,从乱葬岗带回来的桃木小鸟,以及由他亲笔绘制的,关于“药人”尸体惨状的图谱,一并,呈现在皇帝萧彻面前时。
养心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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