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权力的交替与洗牌之中,沈府,无疑成了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所在。
每日里前来拜访的官轿,几乎要将沈府门前那条僻静的小巷给堵得水泄不通。有真心前来道贺的,有为往日之过前来赔罪的,更多的,则是想通过这位新晋的“忠骨公”,来探探御座之上那位年轻天子口风的。
但,沈文德一概不见。
他以“圣上恩旨,需静养调理”为由,闭门谢客,将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了那道朱红色的府门之外。
五日后,皇帝移驾汤泉宫的日子,终于到来。
这一日,天高云淡,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天还未亮,整个沈府便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沈青萝的院子里,杏儿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为自家小姐收拾着行囊。
“哎呀,这件云锦的褙子得带上,汤泉宫在山里,早晚凉!”
“还有这瓶玉容膏,小姐你这几日都没睡好,眼下都有些青了,得好好养养。”
“对了对了,还有这个!”杏儿献宝似的,从一个大包袱里,掏出了一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猪肘子。
“小姐,这可是王大娘用文火,煨了整整一夜的!她说山里头伙食肯定不好,让您带着路上吃,补充体力!”
看着那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猪肘子,再看看杏儿的包袱,被各种点心、肉干、果脯塞的满满当当的,沈青萝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无奈地扶额,对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将“吃”字刻在骨子里的丫鬟,彻底没了脾气。
“……行了,都带上吧。”
“好嘞!”杏儿欢呼一声,又手脚麻利地,往行囊的缝隙里,塞了两包松子糖。
沈青萝哭笑不得,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渐渐亮起的天色,心中,却不似杏儿那般轻松。
汤泉宫之行。
这在旁人眼中,是天大的恩宠,是陛下对沈家,对石宽、孟武这些功臣的最高赏赐。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不过是另一场,被包裹在温情脉脉面纱之下的……棋局。
“他,在试探你。”
脑海里魏明月那沉寂了数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他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想知道,你那颗,看似柔弱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哀家这个儿子,和他爹一样,”魏明月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感慨,“对越是猜不透的东西,便越是感兴趣。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沈青萝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枚,由皇帝亲赐的,金丝楠木腰牌。
辰时正,宫里派来接人的仪仗,准时抵达了沈府。
沈文德早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朝服,在家门口,对着皇宫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沈青萝则以“御前女官”的身份,穿着一身由内务府特地送来七品女官的素雅宫装,在杏儿的搀扶下,登上了那辆专属于她的软垫楠木马车。
当车队,缓缓驶出京城那厚重的城门时,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和瞩目。
他们看着那辆,紧随在御史中丞沈文德官轿之后沈家大小姐的马车,眼神里,充满了好奇、敬畏与艳羡。
谁能想到一月之前,这位沈家小姐,还是一个身陷天牢,生死未卜的阶下之囚。
而如今,她却摇身一变,成了能伴驾随行的御前女官。
这等,大起大落,堪称传奇。
皇家仪仗,虽然已经力求从简,但依旧是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绵延了足有数里之长。
最前方,是孟武将军亲率的三百玄甲骑兵,如同移动的铁墙,开辟着道路。
中间,是皇帝那辆由八匹神骏白马牵引的龙辇。
石宽和沈文德的官轿,则分列龙辇之后。
而沈青萝的马车,被巧妙地安排在了,一个既不算太远,又不算太近的位置,恰好,处在皇帝回首便能望见的范围之内。
车队,行进得很平稳。
车厢内,沈青萝闭目养神,脑海里,正与魏明月,反复推演着,到了汤泉宫之后,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而杏儿,则早已按捺不住,她悄悄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像一只好奇的仓鼠,窥探着外面的世界。
“小姐,小姐,快看!”她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嚷嚷道,“外面有卖糖画的!那个老师傅,吹的龙,还会喷火呢!”
“坐好,不许喧哗。”沈青萝头疼地说道。
“哦……”杏儿悻悻地放下车帘,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掀了起来。
“小姐!烤红薯!是加了蜂蜜的烤红薯!天呐,闻着就好香啊!”
“杏儿!”
就在主仆二人,为了一只烤红薯,而进行着“严肃”的拉锯战时。
车队,忽然,缓缓地停了下来。
一名禁军校尉,骑着马来到车窗前,恭敬地禀报道:“启禀沈女官,前方路段,因昨夜大雨,有些泥泞,龙辇需稍作修整。陛下口谕,请您与沈大人,一同前往前方凉亭,用些茶点,稍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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