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大会那夜的血腥,如同太湖湖底最深沉的暗流,虽被暂时压制,却将那股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苏淮府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日清晨,苏宅之内,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浓重的草药气息。府内的医师们正手忙脚乱地为伤者处理着伤口,每一声压抑的闷哼,都在提醒着众人,昨夜那场胜利,是何等的惨烈。
苏轻烟一夜未眠,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她将一份写满了伤亡报告的卷宗,呈到了沈青萝的面前,声音里充满了后怕。
“主人,战况已经清点完毕。”她低声说道,“此役,我们虽然成功策反了常五爷,掌控了漕帮的大局。但……代价很大。”
“龙鳞卫暗部,折损三人,重伤七人,其中龙一统领为护您周全,左臂筋脉尽断,恐……再也无法执刀。”
“高远和他麾下的破风营旧部,人人带伤,其中有五人,伤及肺腑,至今……仍未脱离险境。”
“而常五爷那边,响应我们的那六个堂口,更是折损过半。可以说,我们是以一场惨胜,才换来了今日这暂时的平静。”
苏轻烟的汇报,如同一块铅石,压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沈青萝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眸,此刻却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深沉而又冰冷。
一场胜利,却让杏儿险些丧命,让龙一身负重伤,让数十个家庭支离破碎。
这,就是战争吗?
“……战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她脑海里,魏明月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即便是她这位见惯了生死的铁血太后,也无法完全释怀的疲惫,“哀家,带兵打了一辈子的仗。每一次凯旋的背后,都堆积着无数个,再也回不了家的年轻人的尸骨。”
“收起你的妇人之仁。”魏明月的声音,再次变得冷酷,“你现在,没有时间去悲伤。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牺牲,变得有价值。用敌人的血,去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沈青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魏明月说的是对的。
她走到江南舆图的沙盘之前,对着密室之内,所有此役的核心成员——苏轻烟、高远、龙一,以及伤势稍缓,却依旧坚持前来的常五爷,下达了她新的指令。
“诸位,”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斩断了室内那压抑的气氛,“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我们的敌人,还在喘息。我们的战争,还远未结束。”
她将所有已知的线索,如同拼图一般,在那张沙盘之上,一一呈现。
“常五爷,”她看向那位,身形如山的独臂老人,“关于‘桑纸寺’,您,还知道些什么?”
常五爷独眼之中,闪过了复杂的光芒。他走上前,用那只仅存的铁臂,指着沙盘之上,那座位于太湖深处,四面环山的古刹标记。
“……少主,”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这座寺庙,乃是我漕帮,禁地之中的禁地。自我入帮以来,便只知其存在,却从未踏足过半步。只知道那里,是白少杰用来处理一些,最‘脏’的生意的所在。其后山,更有一处,直通东海的秘密水坞,便是连我漕帮的船只,也无权靠近。”
“其防卫之森严,堪比一座小型的军事要塞。”
“高远,”沈青萝的目光,又转向了那个,虽然身负重伤,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的男人,“白府的防卫,你最清楚。你认为,‘桑纸寺’内的守卫力量,会是何等配置?”
高远沉吟了片刻,才沉声说道:“回姑娘的话。白府之内,寻常护卫三百,‘墨衣卫’五十。而‘桑纸寺’,作为他最重要的老巢,我推断,其内的‘墨衣卫’数量,至少在百人之上。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了深深的忌惮,“……而且,据我所知,‘墨衣卫’中,还有一支,人数不足十人,却从不轻易示人的……‘影子’卫队。他们,才是白少杰,真正的王牌。”
紧接着,苏轻烟,又将之前从“青龙堂”和“墨衣卫”活口中,逼问出的关于地宫、伪钞工坊、和“药人”囚牢的情报,一一补充了上去。
很快,一座集生产、囚禁、防御于一体,由墨家机关术加持,更有神秘“影子”卫队镇守的……魔窟的全貌,便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着眼前这座,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死亡堡垒,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强攻,不可取。”龙一,这位,同样是身经百战的龙鳞卫统领,在分析完所有情报之后,第一个做出了判断,“此地,易守难攻,机关重重。我们若是从正面强攻,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那便只能,智取。”沈青萝的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
她看着沙盘,一个堪称疯狂的“水陆夹击,明暗两路”的总攻计划,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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