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结缘:文明的初萌
赤水之畔的晨雾总带着三分仙气,像织女织到一半的素绫,被随手抛在青山绿水间。雾气缠绕着两岸的翠竹,给竹梢镀上一层朦胧的白,又漫过开满紫花的灌木丛,让那些细碎的花瓣都沾着湿漉漉的诗意。河面如镜,映着天光云影,偶有白鹭低掠,翅尖划破水面,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漫向岸边,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像是大地在轻轻呼吸。
听訞立在水边的青石上,青裙上绣的水纹被晨露浸得愈发鲜活,仿佛真有水流在裙摆间蜿蜒。她长发如墨,仅用一支羊脂白玉簪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被风一吹,便与雾气缠在一起。她望着河面上渐渐散开的雾,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岸边的芦苇,芦苇叶上的露珠滚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带着草木的清润。
远处传来脚步声,踩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带着潮湿的轻响。听訞转过头,眼中瞬间漾起温柔的笑意,那笑意从眼底漫到眉梢,像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来者是炎帝神农氏。他刚从西山采药归来,麻布衣衫的下摆还沾着草叶与泥土,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山路磨出薄茧的脚踝,上面还有几道被荆棘划破的浅痕。可即便如此,也难掩他眉宇间那份与生俱来的英气——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如赤水,藏着见过太多疾苦后沉淀下来的悲悯。他肩上扛着的药篓沉甸甸的,里面塞满了各色草木,散发着苦中带甘的清香。
“今日回来得早。”听訞迎上前,自然地接过炎帝肩头的药篓,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结实的肌肉,能感受到他劳作后的温热。药篓的竹编缝隙里,还卡着几粒新鲜的泥土,那是来自西山深处的馈赠。
炎帝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汗,汗珠坠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今日运气好,找到几味稀罕药草,便早些下山了。”他说着,从药篓深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株植物,叶片肥厚如掌,呈深绿色,根部圆硕如球,裹着湿润的黑土。“你看这个。”他的语气里带着孩童般的雀跃,“此乃‘芋’,我昨日在山坳里发现的,块根掰开后雪白细腻,尝着甘美无渣,且耐储存,若能种活,冬日里族人便不愁无粮了。”
听訞接过芋头,指尖抚过粗糙的表皮,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饱满水分。她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土腥气,混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我瞧着这根须旺盛,定是好活的。”她转头望向赤水两岸的冲积平原,那里的土地黑得发亮,是河水千万年冲刷沉淀下的沃土,脚踩上去能陷下半寸,仿佛能挤出油来。“河畔刚开垦出的那片地,正适合种这个。”
炎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田垄上,已有族人在翻土,木耒插入泥土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规律的节奏。“涿鹿之战后,中原残破,多少人流离失所。”他轻声感叹,语气里带着沉重,“我带部族南迁至此,便是盼着能远离战火,让百姓卸下铠甲,拿起农具,好好过日子。”他转头看向听訞,目光温柔得像赤水的水波,“如今有你相助,这日子定能好起来。”
听訞知道,这场婚姻从来不止是两个人的事。炎帝率部南迁时,赤水流域的部落本有疑虑,是她以赤水神女的身份从中斡旋,说服族人接纳这些外来者。她记得成婚那日,炎帝对着赤水起誓:“愿以我部族之力,与赤水子民共耕这片土地,共享五谷丰登,绝不让战火再染此河。”那时的河水,映着他郑重的脸,也映着两岸族人期待的目光。
“先垫垫肚子吧。”听訞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块烤熟的麦饼,麦饼还带着余温,表面撒着几粒芝麻,散发着谷物的焦香。“我让人把新收的麦子磨了面,加了点蜂蜜,你尝尝。”
炎帝接过麦饼,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驱散了山间的寒气。他掰了一块放进嘴里,麦香混合着蜜甜在舌尖散开,带着踏实的暖意。他看着听訞蹲在水边,将那株芋头仔细清洗,长发垂落,与青裙在晨光中交相辉映,忽然觉得,这赤水之畔的风,都比别处更暖些。远处的族人看到这一幕,有人笑着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首领与神女和睦,便是部落最大的福气。
数月后,赤水两岸的田垄里,冒出了嫩绿的芋苗。炎帝每日清晨都要去田边看看,跪在田埂上,用手指拨开泥土,观察芋苗的根系长势。听訞则带着妇人孩子们,在田边挖渠引水,让赤水的清波顺着沟渠流入田中,滋润着每一株幼苗。有孩童好奇地问:“神女,这草能吃吗?”听訞笑着摸摸他的头:“等它长大了,结出的果子比蜜还甜。”
那年秋天,第一茬芋头丰收了。族人将饱满的块根从土里刨出来,堆在晒谷场上,像堆起了一座座小山。炎帝让人架起陶釜,将芋头煮熟,分给每个人。当软糯香甜的芋肉入口时,不少经历过饥荒的老人流下了眼泪——他们终于不用再在冬天啃树皮、挖草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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