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水道内,阴冷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混合着淤泥的腐臭和陈年死水的腥气,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然而,这股盘踞不散的阴冷与死寂,却被李逸指尖悄然跃动的那一缕星穹剑意,无声地驱散、割裂。
那剑意,细微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与凛冽。它不再仅仅是锐利,更带上了一种斩破虚妄、勘定真实、仿佛要重新划定光暗界限的浩然之气。它如同在万古长夜中,于最深沉绝望处骤然刺破黑暗的第一缕破晓之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希望,将周遭一小片区域的昏暗都映照得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神圣的银辉。
青鸾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石壁上那个被剑意贯穿、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孔洞上。她那双明亮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最初闪过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撼——这绝非寻常武力所能及,已然触及了“道”与“意”的层面。随即,那震撼便化为了更加坚不可摧的决心与信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决心吸入肺腑,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声音虽轻,却带着千钧的承诺。
“李公子请在此安心恢复,万事皆以身体为重。身份令牌与一应所需之物,青鸾以性命担保,三日内必会毫厘不差地送到此地。外围所有警戒与眼线,皆交由我负责,绝不会让任何宵小惊扰到此地。”她不再有任何多余的言语,行事干脆利落,转向靠在墙边、气息微弱的影枭,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身形如同鬼魅般轻轻一晃,便已融入了地下水道更深、更浓郁的黑暗之中,脚步声、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她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影枭强忍着周身如同凌迟般的剧痛,用残存的气力,粗略地处理了自己身上几处最致命、依旧在渗血的伤口,将青鸾留下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伤药一股脑吞服下去。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颓然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缓缓坐下,闭目调息。他的伤势极重,失血过多使得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全凭着一股烙印在灵魂深处、历经无数次生死锤炼而成的坚韧意志,强行吊住那一口不散的真气,维系着清醒。
李逸在青鸾离去后,也重新闭上了双眼。这一次,他的心神不再有丝毫杂念,彻底沉入了体内那片如同被天灾肆虐过的破败“战场”。燃血秘法带来的惨烈后遗症,此刻清晰地展现在他的内视之中——经脉寸寸断裂,如同被暴力扯断的琴弦,杂乱无章地蜷缩着;丹田气海更是彻底枯竭,空空荡荡,死寂一片,仿佛一片被烈火烧灼过后、再无半点生机的焦土。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终结的焦土中心,一点微弱的、却无比顽强的星火,正静静燃烧。那是他不屈的战意,是他守护同伴、追寻真相的信念,在绝境中点燃的奇迹之火。
此刻,这缕星火,正以肉眼几不可察、却异常坚定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开来。它不再是狂野地燃烧,而是带着一种新生的、温和却执着的生命力。
李逸摒弃了所有急功近利的念头,不再试图强行从外界汲取那狂暴的星辰之力。他以那缕新生的、代表着秩序与斩断的星穹剑意为核心,如同一位最富耐心、技艺最精湛的织工,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些重新被点亮、如同星辰碎屑般微小的光点,以及那枚破碎星核残留的、无比珍贵的本源气息。他以意念为针,以这些光点和气息为线,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修复、连接那些断裂的经脉。
这个过程,远比承受刀剑加身更加痛苦。那感觉,就像是将无数破碎的、边缘锋利的瓷片,用熔化的、滚烫的星辰金属重新粘合、锻造在一起。每一寸经脉的续接,都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撕裂感与深入灵魂的灼烧感,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渗出,瞬间浸湿了破烂的衣襟,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然而,他的意志,早已在逃离王府的那场冲天火海中,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挣扎中,被淬炼得坚如磐石,冷如寒铁。无论痛苦如何肆虐,他心神的核心始终稳如磐石,精准地控制着每一丝能量的流转,引导着那星星之火,顽强地修复着这具残破的躯壳。
时间,在这绝对寂静与专注的修复中,失去了意义。地下水道暗无天日,无法分辨白昼与黑夜的轮转,唯有凭借体内气息完成一个个周天循环的次数,来模糊地判断大概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一整日,或许是两日的光景悄然流逝。
某一刻,李逸的周身,开始自然而然地流淌起一层极其淡薄、若不仔细观看几乎难以察觉的星辉光晕。这光晕纯净而柔和,不再带有之前的狂暴与不稳定。在他体内,那些原本寸断的经脉,此刻已被勉强续接完成,虽然依旧脆弱得如同新生的琉璃,仿佛稍大的力量冲击就会再次崩碎,但至少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通路,能够承载那微弱却精纯的星辰之力,进行缓慢而持续的运转。丹田气海之中,那一点最初的星火,已然壮大,化作了一小团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光的星云漩涡。这漩涡虽然渺小,远不及他全盛时期气海充盈的万一,但其核心却跳动着一股勃勃的生机与无限的可能性,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的种子。横置于他膝上的星殒刀,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气息的复苏与蜕变,刀身之上那颗星辰宝石,重新开始散发出柔和而规律的脉动光芒,与他悠长的呼吸渐渐同步,仿佛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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