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乾清宫的书房里却亮如白昼。殷玄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奏折，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
云曦正趴在那里，胖乎乎的小手握着一支朱笔，在一张宣纸上认真地画着什么。自从发现殷玄批奏折用的朱笔后，她就对这个会变出红色的笔产生了浓厚兴趣。
爹爹你看！她举起画好的作品，兴冲冲地跑到书案前，曦曦画的小红花！
殷玄垂眸看去，只见宣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红色圈圈，勉强能看出是花的形状。他正要开口，云曦已经踮起脚尖，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胸前的龙袍上。
这是给爹爹的小红花！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娘亲说，乖孩子都有小红花！
殷玄愣住了。他能感觉到周围侍立的宫人都在极力憋笑，连福安的嘴角都在微微抽搐。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胸前贴着一张稚嫩的红花画，这画面着实有些可笑。
他下意识地想要撕下那张纸，却在触及云曦期待的目光时顿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殷玄问。
奖励呀！云曦理直气壮地说，爹爹今天陪曦曦玩了，还答应明天带曦曦去看娘亲，是乖爹爹！
殷玄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胸前那抹刺眼的红色，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卫跪在门前，声音低沉：陛下，有要事禀报。
殷玄神色一凛，示意宫人都退下，只留下福安在一旁伺候。
今日午后，太后召见了礼部尚书和几位宗室元老。暗卫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商议关于小主子的事。
殷玄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具体说了什么？
太后说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要求彻查小主子的身世。暗卫顿了顿，她还说若是有人企图鱼目混珠，定要严惩不贷。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殷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继续盯着。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任何动静，立即来报。
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
殷玄坐在原地，眸中寒光闪烁。太后果然坐不住了。这个在深宫中经营数十年的女人，绝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到她地位的存在。
爹爹？云曦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开心吗？
殷玄回过神，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心中的戾气稍稍平息。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无事。
云曦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正好按在那朵小红花爹爹不怕，曦曦保护你！
稚嫩的童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殷玄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心中的某个角落悄然软化。
然而，这份温情很快就被打破了。
次日清晨，殷玄正准备带云曦去冷宫探望婉嫔，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突然前来传话。
太后娘娘请陛下往慈宁宫一叙。太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云曦，说是有要事相商。
殷玄的眼神骤然转冷。他当然知道太后所谓的是什么。
告诉太后，朕今日有事，改日再去请安。
太监却站着不动，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太后娘娘特意嘱咐，务必请陛下移步。说是关于皇室血脉的大事。
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云曦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紧紧抓着殷玄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不安。
殷玄沉默片刻，最终冷声道：带路。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太后端坐在主位上，两旁分别坐着几位宗室元老和礼部尚书。见殷玄带着云曦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皇帝来了。太后缓缓开口，声音不怒自威，哀家听说，你宫里多了个小姑娘？
殷玄将云曦护在身后，神色淡漠：太后消息灵通。
皇室血脉，事关国本，哀家不得不多问几句。太后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云曦，这孩子当真是你的骨肉？
云曦被那目光吓得往殷玄身后缩了缩，小声道：爹爹...
这一声让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皇帝，你可有证据？
殷玄冷冷地看着她：朕的话，就是证据。
荒唐！一位宗室元老忍不住开口，皇室血脉岂能儿戏！若没有确凿证据...
证据？殷玄打断他，声音冰寒，朕倒要问问，当年婉嫔被打入冷宫时，为何无人告诉朕她已怀有身孕？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太后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皇帝这是在质疑哀家？
朕只是在陈述事实。殷玄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既然各位如此关心皇室血脉，不如好好查查，当年是谁隐瞒了婉嫔有孕的消息？
云曦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她看着太后严厉的表情，突然从殷玄身后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说：
老奶奶不要凶爹爹！爹爹是好人！
稚嫩的童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几位宗室元老也面面相觑。
殷玄低头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个才三岁半的孩子，竟然在试图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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