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九皇子府时，已是后半夜。
府内灯火通明，忠叔早已备好了热水、干净的衣物以及更齐全的伤药。
宫中的大火虽已扑灭，但那冲天的火光和惊心动魄的夜晚，仿佛在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萧彻径直将沈清辞送回了她所居的院落。
“殿下，您的伤……”沈清辞看着他背后衣物上被烧灼出的破洞，以及隐约透出的药膏痕迹，忍不住开口。
他背后的灼伤，远比她手臂上的要严重。
“无妨。”萧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先顾好自己。”
他跟着她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烛台，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模糊地交叠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伤药清苦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冷冽味道。
沈清辞在桌边坐下，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
方才在偏殿，他亲手为她上药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指尖的触感和那句“没有你的伤是小事”的话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涟漪，至今未平。
萧彻却似乎并无离去的意思。他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重新包扎好的手臂上，沉默了片刻。
“还疼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在这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敲打在沈清辞的心上。
她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疼了，谢殿下关心。”
这话出口，才觉得干巴巴的，带着刻意的疏离。
萧彻没有接话，只是伸出手，指尖隔着那层洁白的纱布，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伤处的边缘。
那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珍视。
沈清辞只觉得被他触碰的那一小片皮肤，瞬间变得滚烫，那股热意甚至顺着臂膀蔓延开来，让她耳根都开始发烫。
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烛光跳跃，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仿佛蕴藏着汹涌的暗流，正牢牢地锁着她，不容她逃避。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沈清辞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带着一丝药味的清苦，和他身上独有的、令人心安又心悸的气息。
“沈清辞。”他唤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
沈清辞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过于专注、过于灼热的目光。
“若本王说，”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见你今夜冲入火海，见你受伤倒地……那一刻的心慌与恐惧，比当年亲眼看着母妃在我面前闭上眼时……更甚……”
他顿了顿，目光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你当如何？”
轰——！
沈清辞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却冷硬的容颜。
他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两人之间那层名为“合作”的薄冰！
比失去母妃更甚的心慌与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着她这副罕见的、全然失措的模样，萧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他没有逼迫她，只是依旧那样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辞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殿下……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本王很清楚。”萧彻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依旧紧锁着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或许从猎场你为我挡箭那一刻起，或许更早……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抬起手，这一次，不是触碰她的伤口，而是轻轻拂开了她额前一缕被汗水黏住的碎发。
指尖划过她光洁的额头，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沈清辞，本王并非草木。”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剖析内心的、罕见的坦诚，“你的坚韧，你的聪慧，你的不顾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刻入了这里。”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那个动作，简单，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具冲击力。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涩与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让她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条复仇的路上是孤独的。
即便有他的合作与庇护，她也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有丝毫松懈，不敢有半分妄想。
可他此刻的话，却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了她冰封已久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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