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嘟……
电话里的拨号音，单调，机械。
每一次响起，都像是一把小锤，敲在赵瑞龙脆弱的神经上。
突然。
拨号音中断。
电话，接通了。
随即，一个沉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的男声响起。
“喂，你好。”
简单的三个字。
客气，疏离，公事公办。
赵瑞龙准备好的所有癫狂和嘶吼，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全部卡在喉咙里。
他预想过李达康的震惊，慌乱，甚至是愤怒。
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平静。
这股平静，彻底点燃赵瑞龙心中最后那点疯狂的求生欲。
“李达康！”
他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是我！赵瑞龙！”
“我他妈被抓了！”
“是军方的人！一群疯子！他们要弄死我！”
“你快想办法！快想办法救我出去！”
他语无伦次地喊叫着，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这通电话里。
电话那头，陷入长达三秒钟的沉默。
这三秒，对赵瑞龙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能听见李达康那边传来的的声音。
然后。
李达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哪位？”
“请说明你的身份。”
“这位同志，如果你在京州遇到什么困难，应该向有关部门求助，或者直接拨打110。”
“你打我的私人电话，不符合组织程序。”
“本次通话，我已全程录音，将会作为文件，提交给相关纪律部门。”
轰！
赵瑞龙的大脑，一片空白。
录音？
提交给纪律部门？
李达康的每一句话，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这不止是切割。
这是要把他当成投名状，第一个推出去！
“你……”
赵瑞龙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啪嗒。”
黑色的军用电话，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金属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完了。
彻底完了。
那位一直站在旁边的大校，弯腰，捡起电话。
他将听筒放到自己耳边。
“李达康书记。”
大校的嗓音平稳。
“这里是军委保卫局。”
“我们正在处理一起危害国家安全的重大案件，赵瑞龙是重要涉案人员。”
“感谢你的配合。”
电话那头的李达康，反应快得惊人。
他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正义凛然的磅礴气势。
“我坚决支持军方的雷霆行动！”
“任何企图危害国家安全，窃取国家核心机密的行为，都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我代表京州市委、市政府郑重表态，我们将无条件，全方位地配合军方的调查工作！需要我们提供任何协助，请尽管开口！”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大校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他把电话放回桌上，低头看着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赵瑞龙。
“你的‘达康书记’。”
“已经做出他的选择。”
这句话，成压垮赵瑞龙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呵……”
“呵呵呵……”
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
他笑得前俯后仰，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绝望。
被父亲抛弃，被盟友出卖，被最后的希望反戈一击。
……
与此同时。
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面无表情地放下电话。
他脸上那股义愤填膺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走到办公桌旁，用钥匙打开最下面那个上锁的抽屉。
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纸袋封装的文件。
他抽出文件。
封面上，一行黑体字赫然在目。
《关于京州市部分干部与山水集团存在不正常经济往来的初步调查报告》。
他翻开报告，里面详细记录某些人和山水集团，和赵瑞龙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土地交易，项目审批。
每一个名字，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
这些人，都是他早就想动，却一直没有合适机会动的人。
赵瑞龙，是他必须立刻抛弃的负资产。
而军方的这次行动，则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一把可以让他借力，砍掉所有政敌的刀。
李达康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让市纪委孙书记，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马上！”
……
地下审讯室。
赵瑞龙的笑声，渐渐变成呜咽。
千里之外的指挥中心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看着屏幕上彻底崩溃的赵瑞龙，和刚刚切换过来的李达康办公室的画面。
他平静地评价一句。
“是把快刀。”
随即，他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下达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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