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彼此紧张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王绾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都快戳到我鼻子上了,你懂什么国之体统!竟敢将我堂堂大秦,与那孱弱不堪的东周相提并论!简直放肆!
那请问丞相,我丝毫不惧,只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目光却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直直刺向他,如果今天再行分封,您,或者在场哪一位大人,能拿项上人头担保,百年之后,咸阳城外不会重现当年三家分晋的戏码?谁能保证我大秦的万里江山,不会上演一出田氏代齐的悲剧?
不等他喘着气回答,我轻轻拍了拍手。
早就候在一旁的程素娥应声而上,和另一名侍女一起,一声展开了一幅足有一丈高的巨大图卷——《诸侯势变推演图》。
那是我耗费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根据周王室八百年兴衰史料,一点点绘制而成的。
图上,用刺目的朱砂红,标出了各国一旦被分封,最有可能的扩张趋势和互相兼并的路线;用冷硬的黑线,标注了中央朝廷调兵遣将时可能遇到的迟滞与阻碍;还用一片片令人极其不安的灰色斑块,代表着盐铁专营这些核心利益被地方势力截留的区域。
诸位大人,此图并非臣凭空臆测,闭门造车,我走到巨图前,声音朗朗,它是根据周朝灭亡之前八百年的真实数据,严谨推演分析而成!我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旧楚国与旧吴国的交界处,诸位请看这里,这里,就是未来吴、楚联军最有可能集结的地点,一旦起事,旬日之内就能直逼武关,威胁关中!我的手指随即移向一道狭长的隘口,而这里,是叛军能够轻易切断帝国漕运,活活饿死我关中大军的关键所在!
嘶——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幅图上蜿蜒蔓延的红色线条,像一道道流淌的、尚未干涸的鲜血,触目惊心!
我随即从袖中取出那份钟离昧供词的抄本,高高举起:诸位大人再看!如今楚地乱民喊出的口号是什么?是复我社稷,还我宗亲!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轻徭薄赋的仁政,而是一个名正言顺、能扛大旗的旗主!如果陛下今天真的封一位皇子去当楚王,那不是在安抚民心,那是在给叛军送上一面现成的、金光闪闪的反旗啊!
妖言惑众!冯劫终于逮到了发难的机会,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几,地站起身,厉声喝道,区区一个宫婢,仗着有点小聪明就来迷惑君听,竟敢妄议宗法传承,构陷皇子!陛下,此女居心叵测,其罪当诛!
我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所有或惊或怒的面孔,直直地望向龙椅上那个始终沉默、却掌握着最终决定权的男人。
陛下,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如果您深信血脉之亲就一定能牢不可破,那么,臣斗胆请您扪心自问——当年长信侯嫪毐发动的那场叛乱,几乎掀翻了半个咸阳宫,请问,他嫪毐,难道是外姓之人吗?
就这一句话!
嬴政的脸色地一下,瞬间阴沉如铁,周身的气压都低得吓人。
嫪毐!那是他母亲的男宠,是他名义上的,更是差一点点就颠覆了他整个江山的宫内逆贼!
这是他嬴政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也是他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伤疤。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谁敢提及?!
冯劫的脸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一脚踢在了最硬的铁板上,不,是踢在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将他烧成灰烬的火山口上!
大殿之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久到我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嬴政才忽然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一步步走到那幅巨图之前。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图上那条刺眼的红色蔓延线,动作很慢,仿佛指尖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预示着战火与分裂的热度。
照你所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低沉,用什么办法,才能根除这个后患?
我心头猛地一松,紧绷的弦终于可以稍稍放松——我知道,自己这场豪赌,赌赢了!
我立刻俯身,郑重地叩首,然后抬起头,朗声回答,声音响彻大殿:唯有让郡县制度如同帝国的血脉经络般畅通无阻!让统一的法律政令如同帝国的坚硬筋骨般强健有力!将兵权牢牢收归于中央,将税赋统统上缴到国库,再修建驰道通达天下每一个角落!只有这样,普天之下,才再也没有裂土分疆、割据称王的任何可能!
我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列了。
陛下!姜氏所言,鞭辟入里,字字珠玑,正合臣意!廷尉李斯手持笏板,躬身说道,语气坚定,往昔天下分崩离析,战乱不休,祸根就在于诸侯林立,各自为政。如今海内一统,陛下您正在推行前无古人的伟大事业,怎么能重蹈周王室衰亡的覆辙呢!臣恳请陛下,果断废除分封之议,全面推行郡县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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