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这些古人怎么回事嘛!难道他们从来不生病的吗?
第七日黄昏,我踏着泥泞归返咸阳。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街,雨丝斜打窗棂,带来一股清冷的土腥味。我靠在车壁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明天就要见真章了,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推开疫防司衙门时,一股暖光扑面而来,烛火映着墙上挂着的地图与疫情布告,药炉还在角落咕嘟作响,散发出淡淡的苦香。嗯,还是这里最让人安心!
阿芜迎上来,递上热汤:“女官,这七日,我们没停过一日巡查。三辅之地,十七处合规避疫所运转有序,新增病患下降四成。”
我点头接过竹简日志,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疫情数据、用药反馈、水源检测结果。看着这些实实在在的数据,我心里踏实多了——这就是我的武器,不是那些虚无的经书,是能救命的事实!
翌日清晨,金乌初升,朝臣鱼贯入殿。我缓步穿过空旷廊道,靴底敲击青砖,回声清脆。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但表面上还得装得镇定自若。
大殿之内,空气因期待而噼啪作响,仿佛连呼吸都被拉长。
我走进去,站在皇帝与百官面前——两手空空,未携一卷竹简。
淳于越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姜女官,七日期满,不知你为你的‘疫防司’找到了何等高妙的经传依据啊?”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殿中央,从袖中取出一幅早已备好的空白帛书,在地上缓缓展开。
那一片刺目的白,如雪覆荒原,瞬间冻结了所有嘲讽的目光。
“启禀陛下,”我抬起头,直视龙椅上的嬴政,声音清亮如铁,“臣查遍宗庙典籍,阅尽简牍三千,自夏启至今,无一字提及‘如何防疫’。”
殿上死寂,连殿角铜漏滴水之声都清晰可闻。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似从胸腔迸裂而出:“每逢大疫降临,史书所载,朝堂所议,从始至终,唯有一策——”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重重一点,厉声道:“逃!”
这个字如惊雷炸响,震得屋瓦微颤。
富者携家带口,逃往山清水秀之地;官吏封锁城门,弃疫区于不顾,自顾逃离。
“逃?!”我目光如刀,扫过那些刚才还在嘲笑我的官员,“敢问诸位大人,我大秦戍守北疆、抵御匈奴的数十万将士,他们往哪儿逃?咸阳宫里为后宫织锦裁衣、伺候贵人的上千宫女,她们往哪儿逃?”
我猛地转向嬴政,一字一顿地问:“倘若当年,赵姬太后在赵国为质时,邯郸城中忽降瘟疫,她是否也只能如蝼蚁般,听天由命,等待死亡?”
“放肆!”宗正怒喝,但嬴政只是抬手制止。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泛白,眼神深处却似有风暴酝酿。
全场死寂。
我没有停下:“诸位大人满口‘礼’,那臣敢问,礼为何物?昔日周公制礼作乐,是为了定分止争,安天下,利万民!如今,我设隔离之法,断绝病源;我倡清洁之策,涤荡污秽;我统方药之用,救治病患。前后活人三百余,敢问这难道是‘非礼’吗?”
我目光逼视淳于越:“而你们,抱着一本从未教过你们如何救人的书,奉行着一套对瘟疫束手无策的规矩,眼睁睁看着我大秦子民在病痛中挣扎等死——这,才叫真正的‘违礼’!违背了‘礼’以人为本的初衷!”
我猛然指向角落里脸色煞白的卫婤党羽:“她!尚宫局卫婤,在疫区烧药渣、焚木牌,美其名曰‘净除邪祟’,可曾救活过任何一人?没有!她的礼,是供奉给虚无鬼神的死人的规矩;而我的法,是能让血肉之躯活下去的,活人的出路!”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嬴政久久不语,目光在我与百官之间来回移动,仿佛在衡量两种秩序的重量。
忽然,他开口,问的是李斯:“廷尉,《秦律》之中,可有‘藏疫不报’之罪?”
李斯躬身答:“回陛下,无。”
“好。”嬴政点头,竟当场抓起朱笔,在文书上奋笔疾书,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墨迹飞溅,落在案前如血点斑驳。
“传朕旨意,即刻补入《秦律》:凡地方官吏、民间黔首,有知晓疫情而隐瞒不报者;凡未经疫防司允准,私设伪所,收容病患而无法救治者;凡趁乱投毒、乱用药物、致使疫情扩大者——”
他抬头,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一字一顿吐出最后几字:“皆以谋逆论处!”
群臣骇然跪倒,连淳于越都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这还没完。
嬴政放下笔,目光最终落回我身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与决断:“另,疫防司所定防疫章程,即日起,具《秦律》之同等效力,全国施行,违者依法严办。”
他看着我,仿佛在对我,又仿佛在向天下宣告:“姜黎,你说得对。能让朕的子民活下去的,才是大秦真正的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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