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不能松懈啊!
当朝堂上的人都散去后,李斯向我走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笑得我心里发毛。
朝堂上的争斗只是前奏。真正的战场……在别处。陛下说,稷下学宫的第一堂课……应该在田野里……他停顿了一下,笑容更明显了些。田野,我的朋友……在五月朔日……这话里有话啊!
那枚冰冷的铜圭尺,在我掌心却仿佛烙铁,烫得我心神一凛。这尺子怎么越来越重了!
我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咸阳宫特有的土木与香料混合的气息,迈上了通往大殿的白玉阶。石阶好冰,冻得我脚底发麻。
身后,苏禾、公输离、轲生三人捧着沉重的漆匣,神情肃穆,他们的脚步声与我的心跳几乎融为一体。我们像一支即将上战场的队伍。
我知道,今日我们不是来朝拜君王,而是来挑战一个延续了千百年的旧世界。这个认知让我既害怕又兴奋。
大殿之内,早已人头攒动。好多人在看着我们啊!
百官分列两侧,锦衣华服,神情各异。有人好奇,有人不屑,还有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丞相王绾立于百官之首,双目微阖,仿佛一尊不动如山的石像。但我知道他肯定在暗中观察。
太学博士淳于越则与一众儒生聚在一处,低声交谈,时不时投来鄙夷的目光。那目光像针一样扎人。
我能感觉到,那目光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试图将我刺穿。但我不能退缩!
他们眼中的我,不过是个靠着些许机巧迷惑君王的乡野妇人,一个妄图染指神器的匠人。哼,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宣,农匠塾主事,入殿——
内侍尖锐的唱喏声在大殿中回荡,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救命,好紧张!
我整了整衣冠,昂首步入殿中,在阶下三步之处站定,行礼如仪。动作要优雅,不能出错!
臣,参见陛下。
高坐于上的始皇帝面无表情,只轻轻一抬手:免礼。你昨日所奏,今日便当着满朝文武,再陈述一遍吧。陛下的声音好威严!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瞬间激起千层浪。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尚未开口,王绾已一步出列,沉声道:陛下,臣有本奏。农匠塾专研农桑器械,已是陛下天恩浩荡,破格之举。如今竟欲效仿齐国稷下,另设稷下学宫,以工、算、格物为科,与教授圣人经典的太学并列,此举岂非颠倒纲常,动摇国本?又来这套说辞!
他话音未落,淳于越猛地一甩衣袖,踏前一步,声如洪钟,仿佛要用声音将我震慑当场:古者士农工商,四民分业,各安其位,方能天下大治。今有人欲使执耒者登高堂,弄机巧者列经筵,是以工匠之术乱圣人之道,以下僭上,乱阶之始也!若人人皆逐利而忘义,习末而不习本,则礼乐何存?纲常何在?说这么多,不就是怕我们抢了风头嘛!
淳于博士所言极是!请陛下降罪此妖言惑众之人!这些跟屁虫!
一时间,群情激愤。场面有点失控啊!
十数名儒生博士齐齐跪倒,声泪俱下。演技一个比一个好!
更有甚者,竟当场撕裂自己的衣袖,以头抢地,泣不成声:臣宁死,不睹我大秦礼崩乐坏之景!这也太夸张了吧!
整个大殿仿佛变成了一场声讨我的盛宴,无数顶乱臣贼子祸国殃民的帽子朝我劈头盖脸地砸来。我招谁惹谁了!
然而,我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等他们的哭嚎声稍歇,我才不疾不徐地向身后的苏禾递了个眼色。该我们上场了!
苏禾会意,立刻捧着第一个漆匣上前,将其打开。她的手有点抖,但动作很稳。
她没有说话,只是取出三卷巨大的绢布图轴,在两名小内侍的帮助下,于殿中缓缓展开。这图轴好重啊!
此乃《暖棚建制全图》。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详列暖棚所需各类竹材用量、蒙顶蜡绢成本、不同燃料之热效换算。为适应我大秦辽阔疆域,图中更特别标注,自辽东至陇西,不同纬度之下,为求日照最大化,暖棚倾角应做的修正值。依此图而建,可使北方郡县,腊月见新蔬。我一口气说完,差点喘不过气来!
王绾皱起了眉,淳于越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些奇技淫巧不屑一顾。哼,等着瞧!
我微微一笑,又朝公输离点了点头。该你表演了!
公输家这位不世出的天才,捧着第二个漆匣上前,从中取出的,正是我昨夜彻夜摩挲的那枚铜圭尺。它在晨光下闪着神秘的光泽。
他一言不发,快步走到殿前,迎着从殿门外投射进来的一缕晨光,将圭尺立于地面。这个姿势太帅了!
他口中飞快地念着一连串数字,手指在尺上刻度与地面光影间来回比划,不过短短几十息的功夫,他便直起身,朗声道:启禀陛下!以日影投射,合勾股弦之术,臣已算出,此大殿前广场,东西长一百二十一步,南北宽八十六步,总计一万零三百四十六方步。误差,绝不超过半步之内!这个结果太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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