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前,目送着那行脚印消失在宫墙的拐角。
夜风吹得我脸颊冰凉,心中却有一团火在烧。
他用一句“能让百姓吃饱饭的人,即为忠臣”,为我即将推行的一切,冠上了最正统、最不容置疑的名义。
这是帝王赐予的尚方宝剑,也是一道沉甸甸的军令状。
陛下走的那行脚印,我得踩实了。
天光微亮,残雪未化。
我唤来贴身侍女苏禾,将昨夜最终拟定的《科举初试考题草案》铺陈在案。
“苏禾,备笔墨,誊抄三份。”
“诺。”苏禾应声,动作麻利地研墨铺纸。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思绪万千。这三份抄本,各有其用。
第一份,我会着人加急送往少府监,命他们立刻以此为蓝本,刻印简牍存档。
这并非为了防止有人窃取考题,而是要立下一个规矩:自今日起,我赤壤君姜月见所推行的每一项新政,都必须有白纸黑字的文书可查,有清晰严明的流程可溯,有权责分明的个人可追。
这是我从前男友那半吊子管理学课程里听来的“标准化控制”,听着拗口,却是根除朝堂上“口说无凭、互相推诿”顽疾的唯一利器。
在大秦,这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第二份,将送往稷下学宫的巡行院。
那些即将分赴各地的学生,必须在出发前将这些考题的各种解法烂熟于心,反复演练。
他们不仅是新政的执行者,更是新思想的播种机。
我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即将面对的挑战,不再是空谈“仁义礼智”,而是要用实实在在的数字、产量和民生改善,去回答这些来自帝国最高层级的拷问。
至于这最后一份,也是我亲笔所书的原稿,我亲自将其卷好,小心翼翼地封入一只黑漆嵌螺钿的小匣,郑重地置于书案一角。
它像一枚定海神针,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巳时刚至,殿外便有内侍通传,丞相李斯遣心腹送来密报。
我展开那卷薄薄的竹简,目光一凛。
果然,他们坐不住了。
密报上说,九卿之首的宗正卿嬴腾已连续三日称病告假,闭门不出。
然而他府上的门客与子侄,却在咸阳城内的各大士族府邸间往来奔走,异常活跃。
他们正在私下串联,欲在三日后的“春祭大典”上,联合上奏,请求陛下恢复“士族荐官制”,以血脉德行为由,对抗我即将启动的“实务考选”。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们不敢直接攻击我,便试图从根子上动摇科举的合法性。
若真让他们在春祭大典那种场合发难,以“祖宗之法”裹挟,即便是嬴政,也会陷入两难。
苏禾见我面色凝重,担忧地问:“君上,是否要请御史台的大人们……”
我摆了摆手,打断了她。
此刻动用御史台弹劾,只会激化矛盾,正中对方下怀。
对付这些只会空谈德行、罔顾民生的老顽固,我有更好的办法。
“去,传墨鸢教习来见我。”
片刻后,一身干练短打、神情冷肃的墨鸢便出现在我面前。
她是我从墨家仅存的传人中 painstakingly 挖掘出的技术天才,对数字和工程图有着近乎痴迷的狂热。
“墨鸢,”我直截了当地开口,“调出帝国建立以来,各郡县的沟渠、堤坝损毁记录,尤其是去年一年之内的数据。我要你在一炷香之内,整理出一份《七郡水患疏漏榜》,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将各郡守任内呈报的修缮预算,与实际的修缮进度、以及来年春汛可能造成的决堤风险,做成最直观的对比图。”
墨鸢”
半个时辰后,一张巨大的、绘满了朱红色标记的舆图铺在了我的案头。
那上面,哪条渠淤塞了二十年无人问津,哪座堤坝年年请款却只用黄土填塞,一目了然。
而那些名字旁边标注着“宗正卿门生”“某某氏族远亲”的郡守,其治下的水利工程,无一不是满目疮痍。
我冷笑一声,将这幅图卷起,递给苏禾:“不要声张,立刻派人将此图的抄本,悄悄送入城中三十六城邦使节所居的驿馆。要确保每一位异邦使节,都能‘无意中’看到这份大秦的‘内政报告’。”
让他们看看,那些他们即将前往的封地,究竟是被怎样一群“德行高尚”的士族蛀虫所盘踞。
我就是要让外人都看清楚,在这大秦的朝堂上,谁是实干兴邦的栋梁,谁又是空谈误国的废物!
午后风起,我亲自乘车赶赴城西的信风驿站总署。
这里是我一手筹建的海外拓殖行动总部,十支即将远赴夜郎、闽越乃至更遥远之地的使团,正在做最后的整备。
粮种、陶瓮、净水竹管、测绘工具……一切物资都已齐备,唯独缺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一道“官方凭信”。
我走进总署大堂,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向我行礼。
我环视一圈这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提笔在一卷崭新的竹简上写下《信风使令》十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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