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监委那则关于王伯君被查的简短通报，如同丧钟，在张氏别墅那奢华却早已被恐惧填满的空间里轰然敲响。
曾经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的豪宅，此刻阴冷得如同坟墓。厚重的窗帘紧紧闭合，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也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恐怖。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燃烧过度的焦糊味、昂贵的香水也掩盖不住的冷汗气息，以及一种事物彻底腐烂前的绝望。
张天贵像一头彻底被困死的野兽，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客厅里疯狂地踱步。他的眼睛赤红，头发凌乱，名牌西装皱巴巴地敞开着，哪里还有半点江城知名企业家的风度。
“完了…全完了…”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声音嘶哑，“王伯君…王伯君都进去了！下一个就是我！肯定就是我！”
他猛地抓起茶几上一个水晶烟灰缸，想要狠狠砸出去，但手臂举到半空，却又无力地垂下。砸东西有什么用？能砸碎眼前的绝境吗？
王雅丽瘫坐在一旁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往日里的精致和雍容荡然无存，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了几缕，垂在额前也毫无知觉。她手中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无数个拨出未接的号码——娘家哥哥的、几个平时交好的厅长夫人的、甚至是一些更隐秘的“关系”的。但回应她的，不是关机，就是忙音，或者几句仓促而冰冷的“不方便”、“无能为力”。
树倒猢猕散，墙倒众人推。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残酷含义。
“天贵…跑吧…我们走吧！”她突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声音尖锐，“趁现在还没抓我们，我们马上走！去国外！加拿大！澳洲！哪里都行！我们还有钱！还有路子！”
“跑？往哪儿跑？！”张天贵猛地转身，冲她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现在还能跑得掉吗？海关肯定早就被打了招呼！我们的护照说不定都被盯死了！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王雅丽尖叫着反驳，恐惧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都是你！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当初要不是你非要…”
“闭嘴！”张天贵粗暴地打断她，额头上青筋暴跳，“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当初拿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夫妻二人如同落入陷阱的困兽，在绝望中互相撕咬，将最后的体面撕得粉碎。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滚开！别管我！”是张浩的声音，充满了暴躁和一种异常的恐惧。
“浩浩！你开门啊！”一个保姆带着哭腔的呼喊。
张天贵和王雅丽猛地一惊，暂时停止了内讧，踉跄着冲上二楼。
张浩的房门紧闭，里面传来砰砰的砸东西声和歇斯底里的哭嚎。
“开门！小畜生！你又在发什么疯！”张天贵用力捶打着房门。
门猛地从里面拉开。张浩站在门口，头发蓬乱，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一种极度惊恐后的扭曲表情。他手里还抓着一个被摔碎了屏幕的平板电脑。
“疯？我是疯了！我被你们逼疯了！”张浩指着父母，声音颤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网上都在说什么！他们说王伯伯被抓了！说下一个就是我们张家！说我是偷别人成绩的小偷！说我们全家都要去坐牢！枪毙！”
他显然看到了王伯君被查的新闻以及下面海量的、充斥着痛骂和诅咒的评论。这个一直被宠溺、被保护、以为金钱和权力可以摆平一切的纨绔子弟，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汹涌的民意和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虚张声势的外壳。
“现在知道怕了？！”张天贵看到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你这个废物考不出成绩，老子会用得着去冒这种险？！”
“怪我？！你居然怪我？！”张浩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爆发了，“是你！是你说的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办到！是你说的没事的！没人能查出来！现在呢？！现在怎么办？！你们告诉我现在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
他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王雅丽想要上前抱住儿子，却被张浩一把推开。
“别碰我！你们都是骗子！杀人犯！”张浩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崩溃，他指着张天贵，“还有你！你是不是还派人去威胁警察和记者的家人了？！你是不是还想杀人？！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儿子的话语像尖刀一样刺穿了张天贵最后的心防。他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张浩脸上！
“啪！”一声脆响。
张浩被打得踉跄一下，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中的恐惧最终被一种彻底的绝望和冰冷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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