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日内瓦,洲际酒店套房。
厚重的窗帘将莱芒湖的晨曦彻底隔绝在外,套房内光线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空气凝滞,弥漫着隔夜咖啡的苦涩和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沉寂。梁芳蜷坐在靠窗的沙发角落,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只有偶尔划过屏幕的指尖,证明她仍在思考。
那部经过特殊改装的加密手机,此刻就安静地躺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屏幕早已暗下,仿佛刚才那阵令人心悸的震动从未发生过。
但视网膜上,那行由乱码重组而成的、冰冷的指令,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启动‘渔夫’计划。】
启动‘渔夫’计划。
短短六个字,却重若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一扇她并不知道背后是宝藏还是深渊的大门。
这不是她已知的任何预案代号。审计署的机密行动清单她烂熟于心,绝无“渔夫”这一项。这条指令的源头成谜,加密方式也与她熟悉的内部渠道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野路子的、却异常高效的隐蔽性。
是“G”吗?那个数次在绝境中给她递来关键信息的神秘警告者?如果是他,为何不直接用之前的渠道?还是说…这条指令来自更高层、更隐秘的某个“深水区”?是她在绝境中终于等来的援手?抑或…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是那些刚刚上门“审查”她的人,在试探她的底线,引诱她做出错误的举动,从而获得彻底清除她的借口?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疯狂碰撞,激起一片混乱的火花。信任与怀疑,希望与恐惧,像两条巨蟒死死地缠绕在一起,撕扯着她的理智。
她下意识地环顾这个奢华却冰冷的套房。每一件家具的轮廓,墙纸上细微的纹路,甚至空气净化器低沉的嗡鸣,此刻都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可疑。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鱼缸里,缸外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上午那两位“委员会”调查员冰冷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语气,依旧让她脊背发凉。
他们能那么快找上门,意味着她的行踪甚至她的部分行动,早已在对方的监控之下。此刻激活任何联络渠道,都无异于在探照灯下点火,自曝行踪。
可是…如果不启动“渔夫”,她还能做什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继续躲在这个暂时的避难所里,等待对方下一次、可能不再是敲门而是破门而入的“拜访”?等待被正式带走,然后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被消失”?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梁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到“渔夫”这两个字上。
渔夫…钓鱼。这是一个行动代号,必然包含几个要素:渔夫(执行者)、鱼(目标)、鱼饵(诱因)、以及钓竿和线(方法渠道)。
谁是这个“渔夫”?是她自己吗?还是指令要求她去激活的某个潜伏者?
“鱼”又是谁?是“奥丁之眼”的埃里克·范·戴克?还是整个“种子计划”的背后黑手?
“鱼饵”是什么?是她手中掌握的关于跨境生物样本转移的证据?还是其他她尚未意识到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钓竿”和“线”在哪里?指令只说了启动,却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联系方式和操作步骤。
这更像是一个触发信号。一个需要她凭借现有条件和自身判断,去自行寻找并激活某个早已预设好的“开关”。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台酒店提供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固定电话上。酒店电话…公共网络…看似最不安全,却往往因为其普通而容易成为盲点。而且,酒店总机可以转接到外界,也可以接收外线留言…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她没有连接酒店的Wi-Fi,而是使用了一个极其昂贵的、按流量计费的卫星网络卡。她快速登录了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看似早已停用的海外学术论坛账号。这个账号是她早年留学时所用,与她的真实身份和现任工作毫无关联,就像沉入海底的一粒石子。
她在草稿箱里,开始用英文撰写一篇看似是求助的、关于“中世纪欧洲渔业贸易史”的论文修改意见请求,措辞学术而枯燥。但在文章的段落排列、特定单词的首字母大写以及标点符号的使用上,她嵌入了一套极其复杂、只有极少数顶尖情报分析人员才可能破译的、基于古老密码学改良的密语。
在这篇“论文”的结尾,她留下了一个看似是希望收到回复的电子邮箱地址。这个邮箱并非她常用,而是一个利用虚假信息临时注册的、一次性的匿名邮箱。
整个编写过程,她心神紧绷,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让信息被错误解读,或者被潜在的监控者察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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