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透过窗纸照进关雎宫内,将殿中映得一片澄澈透亮,连空气里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紫砂云纹香炉中,正燃着新换的雪中春信香,香气极淡,需得静心细品,方能捕捉到那一缕若有似无的、仿佛冰雪消融时渗出的梅花冷香,润物无声地殿内飘荡。
梨花在踏进殿门时,脚步一顿,本显得有几分空阔的殿内,此刻被各式锦盒、承盘占据了一隅,流光溢彩的云锦、风毛雪白的氅衣、小巧精致的手炉,还有几个敞开的檀木箱,露出里头蓬松柔软的料子。
“奴婢、奴才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晋为容华。”以白露、陈忠为首,关雎宫的宫人们已经垂首恭立在殿中,见梨花回来,齐刷刷地跪下贺喜。
几个年纪小的宫女,眼角余光都忍不住那堆赏赐上飘,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欣,毕竟,只要主子得宠,她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
梨花面上并无多少喜色,目光只是极快地从那些琳琅满目的赏赐上掠过,径直往主位上坐下,才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白露上前一步,禀道:“小主,这是卜总管亲自带人送过来的,这些赏赐都是冬日所用之物,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梨花点了点头,冲着紫苏吩咐道:“紫苏,看赏。”
紫苏应声,从内殿拿出鼓鼓囊囊的荷包,里头装着成色极好的银锞子,一一发放下去。
一时磕头谢恩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虚浮的热闹。
赏赐毕后,梨花接过紫苏送上来的热茶,并不饮用,只是将那温热的瓷盏搁在身旁的案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方才些许的暖意渐渐从眼底褪去,只余下一种沉静的审视。
“恩赏是皇上的隆恩,也是咱们关雎宫的体面。”梨花慢慢说道,声音平稳,却藏着丝丝凉意,“宫里的风声,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不日宫里便要进新人,往后言行举止,更需谨小慎微,莫要以为借着主子的几分风光便忘了身份,行差踏错。”
又说道:“都下去忙吧,紫苏和白露留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被这番敲打说得心头一惊,片刻后才恭敬应声,“谨遵小主教诲,奴婢、奴才谨记。”
殿门被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光线与声响,顿时安静下来。
梨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雪中春信香以梅花制成,带着梅花的清冽,闻起来格外幽香,她将目光放在白露脸上,“皇上择选后妃的旨意已经下了,不日便要入宫,往后这宫里,怕是再难有真正的清净,咱们也得早作准备,这些日子,你冷眼瞧着,下头那些宫女里,哪个是心思正、手脚勤快,可堪造就的?”
白露面色肃穆,思索片刻后应声道:“小主吩咐过,这些日子奴婢也一直细细察看着,如今宫里除了奴婢与紫苏,荔红和落玉两个做事勤快利落,手脚爽利,松香平日里倒是十分机灵,有些小聪明,可如今小主要挑个近身伺候的,依奴婢看,绿云平日里安静本分,寡言少语,倒是个可用之人。”
梨花点了点头,并未立刻决断,转而问道:“紫苏,宫里这些人的底细来历可都打探清楚了?”
紫苏心领神会,“回小主,奴婢都已打探清楚,除了白露姑姑是宫里早年服侍的老人,其余的都是从尚局拨过来的,底细清白,唯独那个松香,有小宫女私下跟我说曾见过她与皇后身边的绘书在甬道上说过几句。若在平时,甬道人来人往,偶尔交谈本也寻常,可奴婢想,绘书是皇后从母家带进宫的一等宫女,向来得脸,怎会和一个低阶宫女攀谈上?奴婢觉得,看似光明正大,但恐非巧合。至于陈总管和福禄、寿喜两个,原本是看守这关雎宫的,也无什么。”
紫苏回话条理分明,显然下了一番暗功夫。
梨花垂眸,看着自己裙裾上简约的绣纹,心中一片清明,皇后早有准备,当真是未雨绸缪。
梨花正欲说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陈忠躬着身子走进来,声音尖细,“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画墨姑姑来了。”
梨花眸光倏然一凝,与紫苏、白露迅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瞬间调整了呼吸,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谦逊与荣幸的浅笑,扬声道,“快请画墨姑姑进来。”
画墨款步而入,目光先是不经意地快速扫过殿内那堆显眼的赏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神色,随即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奴婢画墨,给林容华请安,恭喜小主晋位之喜。”
梨花在座上虚扶了一下,笑容得体,“画墨姑姑快快请起,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劳动姑姑大驾光临。” 她示意白露看座。
画墨却并未就座,只是守规矩的站着,“小主不要客气,您晋了容华,娘娘心中十分欣慰,说小主侍奉皇上恪尽职守,温婉得体,如今晋位乃是实至名归,特命奴婢送来些贺礼,以表庆贺。”
说着,她身后随行的小宫女上前,打开手中捧着的锦盒,里面是一套珍珠头面,并几匹花样繁复、质地精良的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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