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法庭上,关键证人李梦瑶和王嫣然因内心恐惧,证词犹豫不决,未能有效帮助陈墨脱罪。辩护律师张伟虽竭力反驳,但在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控方构建的“陈墨开具药方时严重疏忽,患者严重过敏”的过失责任链条逐渐被法庭采信。法庭气氛凝重,审判长刚刚宣读完判决。)
“五年……”
这两个字,如同两把烧红的钢钎,带着法律文书的冰冷质感,狠狠凿进了陈墨的耳膜,贯穿了他的灵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挤压、然后轰然碎裂。陈墨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在他的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眼前的一切——庄严的国徽、审判长肃穆的面容、律师席上张伟瞬间垮塌的肩膀——都开始扭曲、旋转,化作一片模糊晃动的水光。尖锐的耳鸣声取代了外界所有的声响,将他隔绝在一个真空般的、只剩下绝望回音的世界里。
五年有期徒刑。
这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法律术语,而是一个具体、冰冷、沉重的铁笼,将他未来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自由,将他苦读多年建立的医师生涯,将他身为人子、人夫的责任与憧憬,全都无情地锁死、碾碎。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剧烈晃动了一下,全靠下意识死死抓住被告席冰凉的木质栏杆,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凸起、发白,仿佛要嵌入木头之中,才勉强支撑住没有瘫倒。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血液似乎都在血管里凝固了,四肢冰冷麻木。
他的药方……他一生谨小慎微,对待每一味药材都如同对待生命,开具的每一张方子都反复斟酌、核对,生怕有丝毫差错会贻误病情,甚至……危及生命。他怎么会“严重不负责任”?怎么会“社会影响恶劣”?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强行玷污的屈辱感,像浓稠的沥青包裹着他,让他窒息。他想嘶吼,想呐喊,想向这庄严的法庭、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张被篡改的电子药方!那个隐藏在系统日志里的黑手!真相明明就在那里!
可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法治的程序给了他申辩的权利,却似乎没能给他期待的清明。在那一系列看似环环相扣的“证据”面前,他的辩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连李梦瑶和王嫣然……想到那两个护士在证人席上躲闪的眼神、含糊的言辞,一股混合着理解、失望和更深无力感的苦涩,涌上心头。
就在这灵魂仿佛要被撕扯成碎片的至暗时刻,陈墨那茫然、几乎失去焦点的目光,如同迷航的船只,无意识地扫过旁听席。他看到了父母瞬间苍老十岁的脸,母亲瘫倒在父亲怀里,身体因无法抑制的悲痛而剧烈颤抖;他看到了妻子林婉清,那张原本温婉动人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看到了张伟律师急切、不甘又充满歉意的眼神……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了旁听席一个相对靠后、不那么起眼的角落。
孙小军。
社区医院的行政人员,那个总是面带和煦笑容,见人就热情打招呼,主动包揽各种杂事,显得无比勤快和善的年轻人。陈墨与他交集不算太深,只记得他常以“优化流程”、“方便管理”为由,接触电子病历和处方系统,也曾几次在自己下班后,以“帮忙整理资料”为由进入过诊室。陈墨当时虽觉有些不合规矩,但看他态度诚恳,且毕竟是同事,并未严词拒绝,只是提醒他注意患者隐私。
此刻,孙小军也正看着他。
然而,与周围所有人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痛、同情、惋惜、或是冷漠截然不同,孙小军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对同事遭遇灭顶之灾应有的情绪。没有震惊,没有难过,更没有一丝愧疚。
他的嘴角,正极其微妙地、难以察觉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张扬的笑容。它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隐藏在微微低垂的眼睑阴影之下,仿佛生怕被旁人捕捉到。但那弧度里蕴含的东西,却让陈墨如遭五雷轰顶,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直冲头顶!
那不是善意的微笑,不是无奈的苦笑,更不是礼节性的表情。
那是……得意!
那是一丝转瞬即逝、却淬满了恶毒与成功快感的、彻头彻尾的得意笑容!像一条潜伏在阴沟里的毒蛇,终于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吐出的那一下冰冷、迅疾而又充满残忍意味的信子!
就在陈墨的目光与那淬毒的笑容碰撞的刹那,孙小军似乎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那抹笑意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迅速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心调配的、带着几分沉重和惋惜的表情,甚至还故作姿态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抬起手,用指节擦了擦并无泪水的眼角,仿佛在为他陈墨的“堕落”和“不幸”而感到无比痛心。
但这伪装,太迟了!太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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