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沟楞场后方的密林,仿佛一张巨兽的口,幽深而寂静,连平日里聒噪的寒鸦都销声匿迹,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压时发出的“嘎吱”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曹山林打头,每一步都落得极其谨慎,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棵扭曲的树干、每一处被积雪半掩的岩石缝隙、每一丛可能隐藏危险的灌木。栓子在他左后方数米处,七九步枪端在胸前,枪口随着视线微微移动,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铁柱护在倪丽华右侧,十六号猎枪握得指节发白,不时警惕地回头瞥一眼跟在最后、脸色发白、早已没了之前兴奋劲的李卫国和他的两个跟班。
越往林子深处走,那股属于黑熊的、浓烈刺鼻的腥臊气味就越是明显。雪地上,杂乱无章地印着巨大的熊掌足迹,足有海碗口大小,深深陷入雪中,显示着这头黑熊惊人的体重和力量。足迹旁,还散落着被熊掌拍断的灌木枝桠,以及一些模糊的、暗红色的拖拽痕迹——那是受伤工人留下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停!”曹山林突然举起右拳,低声道。所有人瞬间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前方约五十米处,一片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岩石和一棵倾倒的枯树形成的天然凹陷处,就是工人描述的那个“熊仓子”的入口。洞口周围的积雪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洞口边缘还有新鲜的、被巨大力量撕裂的泥土和树根痕迹,清晰地记录着黑熊破洞而出时的狂怒。
“仓子空了,熊就在附近。”曹山林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如同耳语,“栓子,上那块最高的石头,视野最好。铁柱,你和我,分散开,呈扇形缓慢向前搜索,注意保持距离,互相能看见。丽华,你留在原地,找那棵歪脖子松树做掩护,仔细观察我们前方和侧翼,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
他顿了顿,回头严厉地看了一眼李卫国:“李干事,你和你的朋友,就待在这里,绝对不许再往前一步!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李卫国此刻早已被这肃杀的气氛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熊骚味吓得够呛,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紧紧攥着那杆猎枪,躲到一块石头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的两个跟班更是面如土色,几乎要瘫软在地。
部署完毕,行动开始。栓子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曹山林所指的那块巨石,很快便消失在岩石顶部的阴影里。曹山林和铁柱则一左一右,相隔十几米,借助树木和雪堆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熊仓子方向推进。倪丽华则迅速躲到那棵枝桠虬结的歪脖子松树后面,心脏如同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睁大眼睛,努力履行着观察哨的职责。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林间的光线昏暗,积雪反射着惨白的光,任何一点异响都足以让人神经紧绷。曹山林注意到,地上的熊脚印虽然杂乱,但大致是绕着仓子入口区域活动,似乎这头熊并未远遁,而是在附近徘徊,守护着它的巢穴,或者说,仍在宣泄着被惊扰的怒火。
突然,曹山林目光一凝!在他左前方一片被风吹积起的雪堆旁,一小片黑色的、粗硬的毛发挂在了一根断枝上!他慢慢靠近,用手指捻起那撮毛,又凑近闻了闻——浓烈的熊骚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一个不祥的预感瞬间掠过曹山林心头!这头熊,可能不是第一次遭遇猎人!它很可能是一头……“枪漏子”!
“枪漏子”,是猎人对那些曾经中过枪、受过伤,却侥幸逃脱,从此变得异常狡猾、警惕,甚至对枪声和猎人有着刻骨仇恨和特殊应对经验的猛兽的称呼。这样的野兽,比普通的同类要难对付十倍!它们懂得利用地形,懂得隐藏,懂得忍耐,甚至懂得设下陷阱反击猎人!
就在曹山林心中警铃大作之际!
“咔嚓!” 右前方,铁柱那边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林子里,这声音无异于一声惊雷!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
“嗷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暴戾与狂怒的熊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铁柱侧前方的一丛茂密的、挂满冰雪的灌木后炸响!紧接着,一个庞大如同小山般的黑影,裹挟着漫天飞溅的雪沫和断枝,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迅猛速度,朝着铁柱猛扑过去!
正是那头黑熊!它竟然一直就潜伏在如此近的距离,利用灌木和雪堆完美地隐藏了身形,直到铁柱无意中制造出响动,才骤然发难!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太快了!铁柱虽然一直保持警惕,但也被这雷霆万钧般的扑击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抬起猎枪,都来不及仔细瞄准,对着那团黑影就扣动了扳机!
“轰!” 十六号猎枪喷出大团铁砂,大部分都打在了黑熊厚实如铠甲的肩胛和胸膛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它冲锋的势头微微一顿,溅起几朵血花,反而更加激怒了它!黑熊发出一声更加狂躁的咆哮,速度不减,眼看那巨大的熊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就要拍在铁柱的脑袋上!这一掌若是拍实,铁柱的头颅会像西瓜一样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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