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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康泰医药仓库主管张建国,正陷在温暖的被窝里,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从美梦中拽了出来。他梦见自己刚换了一辆崭新的奥迪A6,正载着老婆孩子在沿海公路上兜风。
“喂?!谁啊?这大半夜的……”他不耐烦地嘟囔着,眼睛都懒得睁开。
“主……主管!出事了!出大事了!”电话里传来的,是夜班保管员老王那已经变了调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张建国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点,掏了掏耳朵。“能出什么大事?天塌下来了?老王你是不是又偷喝酒了?”
“没……没有!药!我们的药……全都疯了!价格!所有的价格……全都涨到天上去了!”老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语无伦次。
“涨价?涨价不是好事吗?公司定的策略,你鬼叫什么。”张建国翻了个身,准备挂电话继续自己的奥迪梦。公司的销售策略,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仓库保管员来大惊小怪了。
“不是!不是那种涨价!是……是自己变的!45块5的药,变成了4550!15块的葡萄糖,变成了一万五!主管,你快来看看吧,这仓库……闹鬼了!”
“闹鬼?”张建-国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他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刺眼的光让他眯起了眼。“王建民,你他娘的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自己变的?”
电话那头,老王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张建国心里咯噔一下,他了解老王,是个胆小但本分的老实人,绝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顾不上穿外套,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凌晨的冷风一吹,他彻底清醒了。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半小时后,他冲进了仓库区。远远地,就看见老王瘫坐在仓库门口,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张纸,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怎么回事?”张建国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老王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仓库里面,嘴唇发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建国心里一沉,推开仓库厚重的铁门,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纸箱与药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打开墙上的总灯开关,一排排的照明灯依次亮起,将巨大的仓库照得如同白昼。
他快步走到最近的一排货架前,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药品包装箱上。
“欣康平”,一种最常用的降压药。他清楚地记得,给医院的供货价是每盒45块5。
此刻,箱体侧面的价格标签上,赫然打印着:【建议零售价:¥4550/盒】。
张建国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他又从箱子里抽出一盒,上面的价格一模一样。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脏擂鼓般地跳动。他疯了似的冲向另一排货架,那是儿童用的退烧贴,原本一盒不到二十块钱。
【建议零售价:¥2888/盒】。
他再转向另一边,最普通的生理盐水。
【建议零售价:¥998/瓶】。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仓库里狂奔,手电筒的光柱在无数个货架上疯狂地扫过。他看到的每一个价格,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荒诞到了极点。那些冰冷的黑色数字,像一个个带着嘲讽笑容的魔鬼,在他的视网膜上疯狂跳动。
这不是涨价,这是抢劫!不,抢劫都显得太温和了!
张建国双腿一软,靠着冰冷的货架滑坐在地,脸上血色尽失。他终于明白老王为什么会崩溃。这不是闹鬼,这比闹鬼可怕一万倍。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哆嗦了半天,才拨通了公司老板,也就是县长夫人那位远房亲戚的电话。
……
第二天一早,清源县人民医院。
采购科科长刘光明,正悠闲地泡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办公室里弥漫着清新的茶香,窗外的阳光正好,将他那盆精心侍弄的君子兰照得油光发亮。
作为县医院的“财神爷”之一,刘光明的生活一向很惬意。药品采购这块肥肉,自从被康泰医药独家垄断后,他的工作就变得异常轻松。不用再跟好几家供应商周旋、比价,每个月只需要根据各个科室报上来的需求单,汇总一下,给康泰医药那边发个订单就行了。
甚至连价格都不用谈,康泰医药早就和上面打好了招呼,形成了一套“规范化”的流程。他要做的,只是签字,盖章。
“刘科,康泰那边把这个月的报价单发过来了。”一个年轻的科员小李敲门进来,将一份刚从传真机里取出的文件放在他桌上。
“嗯,放那吧。”刘光明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没抬。
小李没走,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古怪。“科长,您……最好还是看一下,今天的报价单,有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刘光明这才放下茶杯,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一个报价单而已,还能看出花来?他懒洋洋地拿起那几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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