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试炼的成功,像一把钥匙,为宋卫国打开了一扇通往广阔天地的门。那艘随着波浪起伏的渔船,那沉甸甸的渔网拉起时满舱银鳞闪烁的震撼,以及林老大那极具诱惑力的入股邀请,都在他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自由地在那片蔚蓝的猎场上耕耘,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变得无比清晰和迫切。
然而,现实的冷水也随之泼来。宋卫国悄悄去打听了新渔船的价格,哪怕只是中小型的木质机动渔船,配上基本的渔网设备,也要大几千近万元。这对于刚刚在县城安家、投入了大笔翻修费用、还要供养七个女儿读书的宋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上次出海所得的“辛苦费”和卖野山羊的钱,在这笔巨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晚饭后,孩子们在东厢房各自写作业或玩耍,堂屋里只剩下宋卫国和李素娟。煤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粉刷洁白的墙壁上。宋卫国没有隐瞒,将买船的想法和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告诉了妻子。
李素娟正在缝补怀瑾(七丫)玩耍时刮破的裤子,闻言手指一颤,针尖险些扎到肉。她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多少?近……近万块?”这个数字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她放下针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卫国,这……这太吓人了。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就算把家底全掏空,把上次卖参剩下的那点也加上,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宋卫国沉默着,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但他更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如今政策松动,海上资源丰富,若能抓住这个机会,不仅能让家里的经济状况彻底改观,更能为女儿们的未来铺就一条更宽广的路。光靠山里打猎,终究有其局限和风险,而且无法常伴家人左右。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他沉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家里这点底子不能动,要留着应急,也要保证孩子们读书的花销。”
“你想什么办法?再去卖参?”李素娟忧心忡忡,“那东西可遇不可求,上次是走了大运,哪能次次都有?”
“不是次次都有,但可以去搏一次!”宋卫国的眼中燃起两簇火焰,“马上就是‘青榔头市’了!”
“青榔头市?”李素娟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就是跑山人进山采参的季节。”宋卫国解释道,“这时候的参苗顶着一簇红榔头(人参果实),在林子里格外显眼,是找参的最好时机。就在这半个月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脊背般沉默的兴安岭轮廓。“我进山一趟,专门去找参。只要能找到几棵像样的,买船的钱,就不是梦!”
李素娟看着丈夫挺拔而决绝的背影,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她了解他,一旦认定目标,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危险吗?”
“找参不比其他,更考较眼力和耐心,也看运气。”宋卫国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但值得一试。素娟,有了船,咱们家才算真正在这县城扎下根,有了长久的营生。孩子们以后,也能更有底气。”
李素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个男人,用他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从屯里的破屋到县城的亮堂小院,从食不果腹到七个女儿都能进学堂。如今,他看到了更远的路,她除了支持,唯有祈祷。
接下来的两天,宋卫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进山的事宜。这次的目标明确且单一——寻参。他仔细检查了那杆56半,确保关键时刻能防身,但心里清楚,这次的主角不是它。他找出了尘封的参铲、鹿骨钎子、快当刀、索拔棍,还有那卷标志性的、用铜钱压住的红绒绳。每一件工具都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如同战士保养自己的武器。
孩子们察觉到父亲又要进山,而且这次似乎格外郑重,都围了过来。
“爸,你又要去打大老虎吗?”怀瑾(七丫)还记得父亲上次遇虎的惊险(家人并未详说,但孩子敏感),小脸上带着担忧。
宋卫国把她抱起来,用胡茬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脸:“不打老虎,爸去找宝贝。”
“什么宝贝?”清浅好奇地问。
“一种叫人参的草药,很值钱。”宋卫国耐心解释,“等爸卖了钱,就给咱们家买一艘大船,以后带你们出海玩,看海鸥,抓大鱼!”
“真的吗?太好了!”清浅和几个小的立刻被“大船”和“出海”吸引,兴奋地欢呼起来。
疏影却细心地注意到父亲准备的物品与往常打猎不同,她轻声问:“爸,找参……是不是很危险?听说老林子深处有……”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宋卫国看着大女儿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摸了摸她的头:“放心,爸有分寸,不去太深。你们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
他又看向李素娟:“家里就辛苦你了。这次可能时间会长一点,找不到合适的,我不会轻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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