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德。
这三个字像三块冰坨,砸在王医生和王大山的心口,让他们脸上刚刚因为决定同行而升起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晨雾是冷的,但不及王敬德那双浑浊眼睛里透出的寒意。他就像一棵扎根在村口的老槐树,枝干虬结,树皮开裂,看似行将就木,根系却早已盘踞了地底的每一寸土壤,掌控着所有水分和养料的流向。
“王医生,大清早的,这是要带客人去哪儿采药啊?”
老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沙哑得像是被岁月磨穿的旧砂轮,每一个字都磨着听者的耳膜。他问的是王医生,目光却像两道无形的探针,笔直地刺向林正。
王医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那套采药的说辞,在王敬德面前,就像三岁孩童的谎言,幼稚得不堪一击。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那件白大褂黏在身上,又冷又沉。
王大山更是僵在原地,手里那根当拐杖的木棍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他低着头,不敢去看王敬德的眼睛,仿佛那双眼睛能看穿他心里藏着的、对赵家的所有愧疚与恐惧。
空气凝固了。
远处的鸡鸣犬吠,近处的晨风拂叶,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只剩下三个人和一个老人之间,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就在这片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沉默中,林正往前踏了半步。
这一步的距离很小,却像是在王医生和王大山身前,撑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老人家,早上好。”
林正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但很稳,像一颗沉在水底的石头。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后辈的微笑,看不出半点心虚。
“我叫林正,是镇信访办的干部。这次下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听听大家有什么困难。昨晚在王医生这里借住,听他说起山里有些对身体好的草药,就想跟着见识见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干部”的官方身份,又把“采药”这个由头解释得合情合理。他没有去看王医生和王大山,只是平静地与王敬德对视。
王敬德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林正年轻而清澈的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威压,只有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器物。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拐杖在青石板上轻轻地顿了一下。
“哦……镇上来的干部啊。”他拉长了语调,“稀客,真是稀客。我们这穷山沟,多少年没见过镇里的干部愿意走下来,还关心我们地里长的草了。”
话是客气的,但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像潮湿天气里墙角生的霉,钻进人的鼻子里,让人说不出的难受。王医生听得头皮发麻,他知道,这是大族老不高兴了。
“我们白马乡,山多地少,没什么值钱东西。就是这草啊、木头啊,野得很,长得也刁钻。”王敬德的目光从林正脸上移开,飘向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峦,声音也变得悠远起来,“尤其是……东头黑龙潭那一带的,长得最邪乎。老人们说,那地方阴气重,是吸着潭底下的东西长起来的,采不得,也吃不得。吃了,要坏肚子的。”
他这番话,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乡野传说,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王医生和王大山的心尖上。
黑龙潭。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王医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说只是在山边转转,不去潭边。可林正一个不着痕迹的眼神,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正脸上的笑容未变,他甚至还顺着王敬德的话,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色。
“哦?还有这种说法?那倒真要见识一下了。我们做群众工作的,最需要了解的就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和乡俗禁忌。有些事,科学解释不了,但老百姓信,我们就得尊重。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就是去看看,长长见识,不会乱碰的。”
他把“乡俗禁忌”四个字咬得稍重,像是在和对方打机锋。你用乡俗来压我,我就用“了解乡俗”这个工作理由来挡你。
这一下,倒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王敬德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张干净的脸上,写着耿直和书生气,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种让他这个活了快八十年的老人都觉得有些看不透的东西。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王敬德’,身份:白马村大族老。此人官气值为零,但常年身居高位,在村中积威甚重,形成一种独特的‘宗族气场’。该气场对普通村民具有强大的精神压制效果。警告:对方正在试探宿主,试图用气场压制宿主的意志。】
系统的提示在林正脑中响起。他瞬间明白了王医生和王大山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从何而来。这不是简单的威望,而是一种长年累月形成的、类似于精神控制的强大气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