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那句“不止来过一两次”,像一块石头砸进本就波涛暗涌的黑龙潭,激起的涟漪,撞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个多月,隔三差五,深夜密会。
这三个关键词,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之前所有人对这起案件的认知。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都围绕着“杀人灭口”和“掩盖罪行”,那么王大山这番话,则为这潭血水,注入了一股更加深沉、更加诡异的暗流。
赵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作为老警察嗅到大案后,不自觉兴奋的复杂表情。他刚刚才下定决心,准备豁出这身警服去抓一个杀人犯,可现在他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一个杀人犯,而是一个盘踞在白马镇上空,经营已久的巨大阴谋。
他盯着王大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锐利。
“说清楚!”赵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来几个人?都干了些什么?任何你想得起来的细节,一个字都不要漏!”
王大山被他这股气势吓得一哆嗦,但看到站在赵强身旁的林正,那平静的眼神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着那些被他忽略了的片段。
“就……就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的。那时候林干部你们那个特色农产品的项目,刚刚在我们村试种成功,眼瞅着就要赚钱了。”王大山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着,“那辆黑色的车,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白天,牛主任和那个司机,还有王敬德,三个人就在潭边上转悠,指指点点的,像是在看地。”
“我们都以为,是王敬德那老东西把牛主任请来,想学我们村也搞项目。后来,他们来得就勤了,而且多是天快黑的时候。车就停在村口那棵大槐树底下,人就往这边走。我们村里人晚上没事,都在村头聊天,好几次都看见了。”
“他们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林正忽然开口问道。
“东西?”王大山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使劲想,“好像……没见带什么大件的东西。哦,对了!有一次我起夜,迷迷糊糊看见那个司机,好像从车后备箱里拎了两个黑色的帆布袋子,看着不小,但好像不怎么沉的样子,王敬德还搭了把手。他们就朝着黑龙潭这边来了。当时我还纳闷,这大半夜的,扛着两个袋子进山干啥,现在想来……”
王大山没再说下去,脸上已经血色尽失。
帆布袋子,深夜,黑龙潭。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赵强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一把拉过小王,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话语里的急切:“记下来!全都记下来!王大山,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比如,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王大山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离得远,听不见。就是觉得奇怪,他们每次来,待的时间都不短,有时候一两个钟头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王敬德那老东西看着都挺高兴,满面红光的,走路都带风。”
高兴?
这个词让林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个掌握着别人杀人秘密的族老,在和凶手的幕后主使密会后,会感到“高兴”?这不合常理。敲诈勒索带来的,应该是紧张和贪婪,而不是这种发自内心的、仿佛看到了巨大希望的“高兴”。
除非,他们谈论的,根本不是封口费。
除非,黑龙潭对牛建国而言,价值远不止是掩埋一具白骨那么简单。
林正的脑子里,无数线索在飞速地碰撞、重组。牛建国,镇企业办主任,主管全镇的经济项目和招商引资。他眼红特色农产品项目,想分一杯羹,这是动机一。他三十年前杀了人,王敬德是知情人,这是动机二。
现在,王大山又提供了动机三:他和一个掌握着他秘密的人,频繁地在一个埋着尸骨的禁地里,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能让参与者“高兴”的秘密活动。
这三个动机,像三个大小不一的齿轮,看似独立,却被“黑龙潭”这根主轴,死死地串联在了一起。
“赵所长,”林正的声音将赵强的思绪拉了回来,“你有没有想过,牛建国他们三更半夜来这里,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谈论三十年前的命案。”
赵强猛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三十年前的案子,是他的死穴,是王敬德拿捏他的把柄。他只会想方设法地堵住这个窟窿,怎么可能会隔三差五地跑来这个伤疤上,跟王敬德一起‘欣赏’?”林正的分析冷静而犀利,“唯一的解释是,这个地方,除了能埋尸体,还有别的用处。一个对牛建国来说,比杀人秘密暴露更重要,利益大到足以让他铤而走险,甚至让王敬德都甘心陪他一起演戏的用处。”
林正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案件上空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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