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的手,并不粗壮。
甚至在牛建国那常年酒肉滋养、显得有些浮肿的手腕对比下,更显清瘦。可就是这样一只手,此刻却像一把从锻炉里新取出的铁钳,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和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地锁住了他。
牛建国懵了。
他横行白马镇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是权力,是关系,是那辆挂着政府牌照的奥迪车,更是那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蛮横气焰。他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点头哈腰,习惯了用一个眼神就让对方两腿发软。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赵强会硬着头皮跟他顶牛,想过村民会哭天抢地,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他随手就能碾死的信访办小科员,竟然敢对他动手。
而且,力气大得邪门!
他奋力挣扎,手腕上的肌肉和青筋都暴突起来,可那只手却如山岳般纹丝不动。那股力量不是蛮力,而是一种精准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控制,让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像个笑话。
一股混杂着羞辱、惊怒和一丝丝寒意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了上来。
“你……你放手!”牛建国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声音,脸因为涨红和愤怒而扭曲,“林正!你想干什么?你这是袭警!不对,你这是袭击国家干部!我要让你把牢底坐穿!”
他的咆哮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带着色厉内荏的虚弱。
林正没有放手。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映不出牛建国那张扭曲的脸。他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将扣着牛建国手腕的手,又收紧了一分。
“牛主任,我再说一遍。在县局联合调查组抵达之前,为了保护命案现场和关键证人,任何人,都不能轻举妄动。”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不是在袭击您,我是在阻止您……妨碍公务。”
“妨碍公务”四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这一下,不光是牛建国,连旁边的赵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子,太狠了!
他不仅动手了,还反手就给牛建国扣上了一顶帽子,一顶足以让牛建国所有后续的指控都变得苍白无力的帽子。
赵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林正已经把梯子抽了,他要么跟着爬上去,要么就跟着一起摔下去。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村民。
那些原本畏惧牛建国如虎的村民,此刻,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和狂热的眼神看着林正。那眼神里,有长久压抑后的宣泄,有看到靠山的激动,更有对“王法”二字最朴素的期望。
民心,是最好的护盾。
赵强脑子里突然闪过林正之前说过的话。他咬了咬牙,那股被牛建国压制了多年的血性,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都愣着干什么!”赵强猛地转身,对着手下两个还在发呆的民警怒吼道,“保护证人!把王大山同志给我保护好!还有,请牛主任退到警戒线以外,配合我们工作!”
他特意加重了“请”和“配合”两个字。
两个年轻民警如梦初醒,一个激灵,立刻站到了瑟瑟发抖的王大山身前,将他护在身后。另一个则硬着头皮,走到牛建国身边,摆出一个标准的请退手势,声音都有些发颤:“牛……牛主任,请您……后退。”
这一刻,现场的权力天平,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倾斜。
牛建国彻底傻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赵强,这个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连递烟都要双手捧着的派出所所长,竟然敢公然违抗他!
他再看向林正,那张年轻的、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只有一片坦然。仿佛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天经地义。
也正是这份坦然,让牛建国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愣头青,而是一个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怪物。他所有的经验、权术、关系网,在这个怪物面前,似乎都失效了。
被铐在地上的那两个壮汉,早就看呆了。他们是牛建国的打手,最清楚牛建国的威势。其中一个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哥,那小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老板的脸都绿成潭水了。”
另一个哆嗦着嘴唇,回道:“别说话……我感觉今晚咱们捅的不是马蜂窝,是天。”
牛建国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他知道再僵持下去,丢人的只会是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和杀意,眼神变得怨毒无比。
“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正,赵强,你们给我等着。”
林正感觉到他放弃了挣扎,这才松开了手。
牛建国如遭蛇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上面五道清晰的指印,已经微微发紫。他后退了两步,与林正拉开距离,那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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