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年的问题,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砸进了林正面前那杯温热的茶水里,虽然没有溅起水花,却让整个茶杯的重量都变得不同。
鳄鱼?
林正的目光从赵启年那双看不出深浅的眼睛,缓缓移回到茶几上那份薄薄的档案袋。纸张的边缘有些毛糙,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空气中,茶香依旧,墨香依旧,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已经悄然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温和与平静。这间办公室,此刻变成了一个无声的战场,而赵启年的问题,就是第一声发令枪。
林正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这不是一道能用“敢”或“不敢”来简单作答的选择题。这是一个投名状。一旦接下,他就不再是那个只凭一腔热血,在规章制度的框架内横冲直撞的年轻市长。他将变成一枚棋子,一枚被赋予了特殊使命,主动跳出棋盘格子,去执行盘外招的棋子。
而下棋的人,就坐在他对面。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这一次,他细细品味着那股从舌根泛起的、悠长的回甘。他的脑海里,系统面板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警示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高危因果链:江城钢铁厂利益集团。】
【该因果链深植于江城数十年,涉及政、商、国企等多个领域,与超过三万名职工生计、百亿级国有资产流失、多起不明安全事故存在潜在关联。】
【当前“民怨值”潜藏量估算:8,500,000+。】
【任务触发条件已满足,是否接受S级任务:【清源行动】?】
【任务目标:彻底斩断盘踞在江城钢铁厂的利益输送链,查明真相,追回国有资产,安抚职工情绪,为江城未来发展扫清最大障碍。】
【任务奖励:民心值+5,000,000,官气根基获得一次质变性提升,解锁系统高级权限。】
【任务惩罚:失败将导致江城官场剧烈动荡,引发大规模群体性事件,宿主官气清零,民怨缠身,万劫不复。】
看着那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零,林正反而觉得自己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红木茶几发出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嗒”。
“报告赵书记。”他抬起头,迎向赵启年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汇报今天下午的天气,“水浑,才需要有人去搅。如果怕被鳄鱼咬就不伸手,那这盆水只会越来越臭,最后淹死的,是满城的老百姓。”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豪言壮语的激昂,只有一种近乎于事实陈述的坦然。
“我的手不金贵,但幸福里居民的房梁,钢厂三万工人的饭碗,金贵。”
赵启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随即又隐去。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有魄力”。
他只是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几分过来人的沧桑。“我当年,也说过差不多的话。结果,差点被一口咬断了胳膊。”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小林同志,你以为这鳄鱼,只是张宏发,或者他背后那个‘喂食的人’?”
赵启年摇了摇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像是怕惊扰了窗外的夜色。
“这条鳄鱼,它不是一条,它是一窝。它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它那张能吞掉几千万工程款的嘴,也不是它那些能摆平王建国之流的爪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份关于钢厂亏损的报告。
“是这上面,三万两千名在岗职工,以及他们背后,超过十万人的家属。这,才是鳄鱼的‘护身符’。”
“钢厂是个烂摊子,年年亏损,全靠市财政输血吊着一口气。但为什么没人敢动它?因为一动,就要面临改制,就要面临下岗。张宏发这些人,一边像蛀虫一样掏空钢厂,一边又把自己和三万工人的饭碗捆绑在一起。你动他,他就敢让钢厂停摆,让三万工人上街。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赵启年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江城这颗最光鲜也最腐烂的毒瘤,将里面盘根错节的脓血和神经,血淋淋地展现在林正面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腐,这是一道复杂的政治题。一头是必须刮骨疗毒的腐败,另一头,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社会稳定。
难怪王建国之流能安稳这么多年。
难怪赵书记这位主政近十年的“一把手”,也只能选择深夜召见,用一份私下拷贝的档案来“点拨”自己。
因为这件事,根本无法在正常的会议上,用正常的程序去讨论。它是一个禁区。
“我明白了。”林正的回答依旧简洁,“越是这样,越说明这颗毒瘤,已经到了非切不可的时候。再拖下去,恐怕连财政输血都续不上它的命,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总爆发。”
“说得轻巧。”赵启年哼了一声,语气里却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斥责,“那你有办法吗?既要抓了鳄鱼,又要保证池塘里的鱼不因为缺水而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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