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李鸿章的府邸里,炭盆烧得正旺。李鸿章穿着藏青色棉袍,手指在铺开的地图上缓缓滑动,指腹碾过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的交界线,那里正用朱笔圈着一个小小的圆点——义州,未来铁路的起点。
“香涛兄觉得,这铁路能成吗?”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张之洞,老花镜后的目光带着几分疲惫。案几上堆着七八个奏折,最上面的那本封皮写着“反对海军扩修铁路折”,是户部尚书翁同龢刚递上来的,墨迹还带着新印的朱砂。
张之洞放下茶盏,茶沫在碧螺春茶汤里打着旋。“能不能成,不在朝堂,在水师。”他指尖点着地图上的旅顺港,“丁汝昌的北洋能守住辽东,李准的广东能镇住南海,这条铁路就是串起珍珠的线。至于翁同龢那边,让他去吵——朝廷的国库空得能跑老鼠,真要打仗,还得靠水师自己的家底。”
窗外的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像在应和这略显叛逆的对话。李鸿章拿起一份账册,上面记着四大水师的私产:营口的煤矿月入三十万两,广东十三行的贸易利润五十万两,南洋的丝绸关税三成归公,福建船政的硫磺换钢料……这些数字加起来,竟比之前户部全年的海军拨款还多三成。
“詹天佑那边有消息了吗?”李鸿章忽然问。去年派往美国的留学生里,这个专攻铁路工程的年轻人成绩最拔尖,据说在耶鲁大学时就设计过山区铁路的弯道方案。
“电报昨天到的,”张之洞从袖中掏出电报纸,“他愿意回来,说‘能为国家修铁路,胜读十年书’。不过有个条件,要带十个美国工程师一起回来,薪水得按水师的标准发。”
李鸿章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给他,别说十个,二十个也行。告诉詹天佑,这铁路他说了算,用料、工期、工匠,四大水师全力配合。”他忽然压低声音,“就说是海军衙门的意思,先不捅到军机处——等铁轨铺到义州,生米煮成熟饭,朝廷想拦也拦不住。”
三日后,威海卫的联合总署里,丁汝昌将铁路图纸在桌上铺开。李和、李准、吴安康、裴荫森围站四周,图纸上的红线从朝鲜义州出发,经旅顺、大沽、南京、广州,最后抵达广西镇南关,像一条蜿蜒的巨龙,将沿海与内陆连在一起。
“这铁路要是修成,北洋的煤三天就能运到广东,”李准摸着下巴,翡翠扳指在图纸上划出浅痕,“虎门炮台的炮弹要是不够,福建船政的火药厂能通过铁路直送,比海运快十倍。”
吴安康却皱着眉:“江浙一带的士绅肯定反对,他们怕铁路坏了风水。去年南洋想修上海到南京的短途铁路,就被乡绅们拦了,说动了龙脉。”
“这次不一样。”丁汝昌磕了磕烟杆,烟灰落在“旅顺”二字上,“咱们说是为了运军粮、送兵械,打着海防的旗号,谁也挑不出错。真要有人敢拦,就让左宝贵带一个营去‘护卫’施工——朝鲜的百姓都盼着铁路通,好把粮食运出去卖。”
裴荫森一直没说话,此刻忽然指着图纸上的台湾海峡:“从福州到台湾的铁路怎么办?总不能让火车过海吧?”老人的手指在海峡上画了个圈,“船政可以造几艘火车渡轮,能载着车厢直接过海,就用货轮的图纸改,保证结实。”
李和想起詹天佑的电报,说美国的铁路已经用上了标准化铁轨,不同路段的车厢能互相接驳。“所有铁轨都按北洋的标准造,轨距四尺八寸半,”他在图纸上标注着,“汉阳铁厂上个月新出了重轨,每米重五十斤,比英国货还耐磨,正好用在这条线上。”
说到经费,几人都沉默了。账册上显示,全程三千七百里铁路,每里需要白银一万两,加上火车、渡轮、车站,总费用得四千多万两——几乎相当于北洋一年的经费。
“我广东出一千万两,”李准率先开口,“从十三行的贸易利润里扣,再让马尼拉的货栈多运点橡胶,这笔钱年内就能凑齐。”
“南洋出八百万两,”吴安康跟上,“江浙的丝绸商愿意入股,他们盼着铁路通了能把货更快运到欧洲。”
裴荫森慢悠悠道:“福建船政拿不出现银,但能出工匠。船政学堂的学生画了铁路桥的图纸,比英国工程师设计的省三成料,渡轮的用度船政这边负责这笔钱就算福建的份子。”
丁汝昌最后说:“北洋出一千二百万两,剩下的缺口,我去跟李中堂要,让他从海军经费里匀点。”他看向李和,“铁路过了旅顺后,要分一条支线到朝鲜平壤,这笔钱得从朝鲜的银矿里出,左宝贵那边我去说。”
解决了经费,扩编海军陆战队的事被提上议程。李和翻开名册,北洋现有的陆战队五千人,南洋三千,广东四千,福建两千,加起来才一万四,离十万人的目标还差得远。
“朝鲜可以招三万,”李和指着名册上的空白处,“左宝贵说当地青年都想参军,一来能吃饱饭,二来能护着家乡。琉球也能招五千,他们恨透了日本人,打仗肯定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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