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公元187年)九月初五,兴庆城,校场。
秋日的朔风已带起塞外的凛冽,卷过宽阔的校场,扬起阵阵黄沙。深青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王康按剑立于点将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黑压压一片、被监兵严密看押的羌人俘虏。这些来自金城、陇西的烧当、先零等部战俘,大多形容枯槁,眼神中交织着麻木、恐惧与一丝未被完全磨灭的野性。更远处,是连绵的苦役营栅栏,里面是超过二十三万张沉默而绝望的面孔。
“王续!”王康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冷硬。
“末将在!”王续大步出列,年轻的脸庞上已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杀伐之气。他如今是骁骑营左部军司马,统领千骑。
“从这些羌人俘虏里,”王康指向台下,“给本将挑出五千人!要能骑善射、体格健壮、眼神里还有股子狠劲的!告诉他们,入了本将的新营,便不再是待宰的羔羊!着尔为新立‘胡骑营’校尉!此五千人,皆归尔统带!他们,连同其家眷(若有随俘),即刻脱去奴籍!入营者享战兵粮饷、赏赐!其家眷编入归化屯,授田安居,享平民之遇!然——”王康话锋陡然转厉,“既入吾军,便受吾法!敢有异心、违令、临阵退缩者,杀无赦!累及全伍!限尔三月之内,将此五千胡骑,练成一支能战、敢战、听号令的狼群!能否做到?”
王续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单膝重重跪地,甲叶铿锵:“末将领命!必不负将军重托!三月之后,定献将军一支塞外劲旅!若不成,提头来见!”他深知这是将军对他莫大的信任,更是王家子弟更进一步的基石。驯服这些桀骜的羌骑为己所用,是挑战,更是机遇!
“好!”王康目光转向另一侧,“王宪!”
“末将在!”王宪应声出列,他是骁骑营右部军司马,与王续年纪相仿,气质却更显沉凝。
“汝之目标,在彼处!”王康的手指向苦役营那望不到头的栅栏。“从那二十三万苦役之中,给本将筛出五千人来!不限族属,鲜卑、休屠、杂胡皆可!同样,要身强力壮、有一技之长(尤善骑射或搏杀)、且眼中尚存求生之欲者!告诉他们,这是他们唯一跳出苦海、重获自由的机会!着尔为新立‘突骑营’校尉!此五千人及其直系亲眷(若同在苦役营),即刻免除苦役!入营者,同享战兵待遇!其家眷,入归化屯为平民!亦限三月成军!规矩同王续!敢有差池,军法无情!”
王宪深吸一口气,抱拳领命,声音斩钉截铁:“末将明白!必于万顷沙砾之中,淘出五千真金!三月为期,定练成一支剽悍突骑,为将军摧锋折锐!”深入苦役营选拔,难度更大,但若能成功,这支从地狱爬回来的军队,其忠诚与凶狠必将超乎寻常。
“着军需司、军器监、马监,全力配合!”王康对肃立一旁的仓曹掾杜畿、军器监正郑浑、马监令韩暨下令,“两部新军,一应装备如下:人皆配深褐色皮札甲,嵌护心镜!战马、驮马各一匹,按一人双马配给!主战器械:丈八骑矛一杆,筋角复合弓一张,破甲箭三十支!近战兵器,弯刀或横刀,由其自选趁手者!所需甲胄、马匹、器械、粮饷,优先拨付,不得延误!”
“遵令!”杜畿、郑浑、韩暨齐声应诺,立刻在心中盘算起库存与产能。两营万人,万匹战马,万匹驮马,一万副皮札甲嵌镜,一万张弓,三十万支箭,还有刀矛…这是一笔巨大的投入,但也意味着朔方军骑兵力量的又一次飞跃。
王康的目光最后落在台下一位精悍的将领身上:“王栓!”
“末将在!”斥候队率王栓挺身出列。他是王康的族弟,斥候营的灵魂人物,位比军司马,以追踪、潜伏、绘图、精通胡语而着称。
“胡骑、突骑二营成军需时,然兵锋不可久钝。北疆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一带),盘踞之休屠诸部,屡犯我边,掠我民财,乃心腹之患!着尔亲率斥候营精锐百骑,携双马,即刻北上,潜入云中!”王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将要知晓:云中休屠各部势力分布,兵力几何,头人是谁,关系亲疏;其核心聚居地、牧场、水源、粮秣囤积点;阴山通往云中各处隘口、小路详情;其与鲜卑残部、南匈奴左右部有无勾连!山川地理,绘成详图;虚实强弱,探明回报!记住,尔等乃吾之耳目,务必隐秘、精准、周全!可能办到?”
王栓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道:“将军放心!栓定亲率儿郎,深入虎穴!云中之地,一草一木,休屠虚实,必为将军探得明明白白!若有疏漏,甘当军法!”这是斥候的最高使命,亦是他的荣耀所在。
“速去准备,明日拂晓出发!”王康挥手。
“诺!”王栓领命,转身大步流星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将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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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兴庆城内外,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围绕着新军的组建与北进的侦察高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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