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的异动,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虽渐渐平息,却在知情者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墨守规不再只是研究那口井,他开始频繁外出,有时是去镇外荒僻的河岸,有时是钻进那些早已无人居住的老宅废墟。没人知道他具体在找什么,只看到他回来时,衣角常带着泥土,眼神愈发沉静,也愈发深邃。
林老先生则守着济世堂,守着那口井,也守着日渐沉默的阿青。井水依旧每日打上来使用,那丝微弱的纯阳之气似乎稳定了下来,不再增强,但也未减弱。用它煎药,对安抚那些受惊的镇民颇有奇效,济世堂的门前,渐渐又有了些胆大或实在无法的人前来求诊。流言仍在,但在切实的需求面前,稍稍退却了几分。
这天下午,墨守规带回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尺半见方的沉重物件。他将东西放在济世堂后院的石磨上,打开油布,里面竟是一个保存尚算完好的青石函。石函表面打磨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合缝处刻着几个与井底石片上类似的古老符号。
“这是从南边一个被冲毁的河神庙地基下找到的。”墨守规指着石函,“庙是前朝建的,早就塌了,这石函埋得深,这次河水冲刷,才露了出来。”
林老先生上前,仔细查看石函上的符号,又联想到井下的发现,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里面……”
墨守规示意青娥和阿青退开些,自己则取出一柄小巧的撬棍,小心地插入石函的缝隙。他动作很慢,很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随着一声沉闷的摩擦声,石函的盖子被缓缓撬开一条缝。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也没有邪异气息。一股陈旧的、带着土腥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散发出来。石函内部,铺着一层早已干枯发黑的不知名植物的茎叶,上面静静躺着一卷颜色泛黄、边缘破损的皮纸,以及一柄锈迹斑斑、不足一尺长的青铜短剑。
墨守规戴上鹿皮手套,小心地取出那卷皮纸。皮纸很脆,他极其轻柔地将其展开在石磨平整的面上。
纸上是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的图案和文字。图案是清江浦一带的简易地图,但与现代的河道走向略有不同,上面标注了几个特殊的点,其中一个,赫然就在济世堂的位置,旁边画着一口小井的符号。文字则是某种古老的篆体,林老先生只能勉强认出“镇”、“水”、“安”、“葬”等少数几个字。
“这地图……还有这文字……”林老先生声音有些发干。
墨守规的目光则落在那柄青铜短剑上。剑身布满铜绿,但剑格处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一只抽象的眼睛,与守陵人木牌上的图案,以及渡厄舟上的纹饰,如出一辙!
“看来,我们找到的,是更早一代‘守陵人’留下的东西。”墨守规拿起青铜短剑,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凉的触感,“这石函,是‘记’,也是‘钥’。”
“钥?开启什么的钥匙?”林老先生追问。
墨守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皮卷地图上济世堂位置的那个井字符号:“这口井,并非寻常水井。根据这上面的记载和符号推断,它应该是古代修建的一个‘镇眼’,用于疏导和安抚此地复杂的水脉地气。井下的青石板和空洞,恐怕就是当年布设的阵法一部分。”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最近井水的异变,包括那丝纯阳之气,或许并非偶然。很可能是陈渡当初以身为引,葬送幽冥之力时,其残存的气息或意念,无意中激活或者共鸣了这个沉寂已久的‘镇眼’。”
这个解释,比纯粹的“亡灵归来”更符合现实,也让林老先生心中稍安,却又生出更多疑惑。
“激活‘镇眼’……又能如何?”
“或许能暂时遏制‘阴烙’的蔓延,净化一部分被污染的水源。”墨守规道,“但治标不治本。真正的根源,还是那些沉积在运河淤泥里的尸骨,以及残留的阴煞之气。必须将它们彻底清除,否则,‘镇眼’的力量耗尽,或者被更强的阴煞冲破,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清除?”林老先生感到一阵无力。运河绵长,淤泥深厚,那些尸骨和阴煞如同溶于水的墨,如何能“彻底清除”?
墨守规的目光再次落回皮卷地图和那柄青铜短剑上,眼神锐利起来:“按照这上面的暗示,以及我这些时日查探的结果,清江浦段运河之下,可能存在一个古老的‘水葬场’,是专门处理那些横死、枉死之人的地方,以期借助水脉之力化解其怨气。但显然,后来出了岔子,或许是被阴墟那样的势力利用,或许是其本身积累的怨煞超过了极限,反而成了滋养邪物的温床。”
他拿起那柄青铜短剑:“这柄剑,名为‘镇水’,是当年主持‘水葬’仪式的法器之一,对阴煞之物有天然的克制。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以此剑为引,结合这口‘镇眼’井的力量,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淤’。”
“清淤?”林老先生想象着那浩大的工程,觉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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