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哑巴的手像铁箍,死死扣着赵二牛的手腕。赵二牛疼得龇牙咧嘴,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扭曲着。
“疼……疼!老伯,松手!俺……俺没想干啥!”赵二牛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躲闪,“就是……就是看嫂子盖的衣服滑下来了,想……想给她拉上去……”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秀姑盖的衣服在肩头,他的手却伸向衣服下摆的口袋方向。
陈渡此刻也完全清醒了,伤口的剧痛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火起,但他只是冷冷地盯着赵二牛,没说话。他动弹不得,每一分力气都得留着撑下去。
阿青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得缩到爹身边。
老哑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他盯着赵二牛,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赵二牛疼得几乎要跪下去。
“滚出去。”老哑巴嘶哑地吐出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俺……俺……”赵二牛还想辩解,但对上老哑巴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啰嗦,这老哑巴真能捏碎他的骨头。
老哑巴猛地一甩手,赵二牛踉跄着倒退几步,一屁股摔在岩洞外的泥地里,狼狈不堪。
“守夜,轮换。”老哑巴看也不看洞外的赵二牛,对陈渡说了一句,然后自己走到洞口的位置坐下,背对着洞内,面朝荒野,那半截断橹就放在手边。
意思很明白,不让赵二牛再进洞,守夜也不用他。
陈渡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老哑巴没回应,像尊石像。
岩洞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火堆已经快熄了,只剩一点微弱的红光。阿青紧紧靠着陈渡,眼睛不时警惕地瞟向洞外那个模糊的身影。她心里怦怦跳,刚才要不是老哑巴,娘身上最后那点可能藏着救命钱或者东西的角落,怕是……
陈渡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他知道,老哑巴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划清界限,也是在保护他们。这个赵二牛,心术不正,留不得,但现在撵他走,在这荒野里,他万一怀恨在心,跑去引来溃兵或者土匪,更是灭顶之灾。只能先这样僵着,等天亮再说。
洞外,赵二牛在泥地里坐了一会儿,又冷又怕。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洞里的情况,只见老哑巴像门神一样堵在洞口,陈渡虽然闭着眼,但那紧绷的侧脸也让他心里发毛。他悻悻地爬起来,走到远处一块石头后面蜷缩起来,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怨恨。后悔自己太心急,怨恨那老哑巴多管闲事,也怨恨陈渡一家冷漠。
后半夜,相安无事。只有荒野的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和偶尔不知名夜枭的怪叫。
天快亮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冰冷的雨丝把晨光也染得灰暗。
陈渡的伤口发作了,一阵阵灼痛,还带着低烧,让他浑身无力。他勉强睁开眼,看到秀姑依旧昏迷,嘴唇干裂。阿青也醒了,小脸苍白,担忧地看着他。
老哑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他走出岩洞,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拿着几片宽大的野芋头叶子,还有一小把嫩绿的、不知名的野菜。
他把野芋头叶子递给阿青,示意她接雨水。又把那把野菜放在地上,嘶哑地说:“这个,能吃。”
那是马齿苋,阿青认得,以前荒年也挖过。
“谢谢老伯。”阿青接过叶子,小心地摊开,放在岩石凹陷处接水。
老哑巴又看向陈渡,眉头皱得更紧。“发烧了?”
陈渡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老哑巴没再问,他走到岩洞旁的石壁处,用手抠下一些带着青苔的湿泥,又找来几块边缘锋利的石片。他走回火堆旁——那里只剩一点灰烬——把石片在灰烬里埋了埋,然后拿出来,用破衣服垫着,将那些湿泥和捣碎的马齿苋混合在一起,搅成糊状。
“敷上。”他把那糊状物递给阿青,指了指陈渡背后的伤。
阿青看着那黑绿相间、看着有点恶心的糊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爹背上那被血和水泡得发白的伤口边缘,将凉丝丝的草泥敷了上去。
一阵刺痛传来,陈渡闷哼一声,身体绷紧,但随即,那草药带来的清凉似乎真的压下去些许灼痛感。
赵二牛在远处看着这一切,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慢挪了过来,不敢靠太近,站在几步外,眼巴巴地看着地上的马齿苋和老哑巴。
“老伯……俺……俺也饿……”他声音微弱,带着讨好。
老哑巴看都没看他,自顾自拿起几根马齿苋,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阿青接了点雨水,先喂给秀姑喝了几口,然后又递给陈渡。陈渡喝了几口,感觉喉咙舒服了些。阿青自己也喝了一点,最后把剩下的一点连着叶子递给老哑巴。
老哑巴接过,喝了水,把叶子也嚼了。
赵二牛被彻底无视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岩洞里的人分食那点少得可怜的东西,看着老哑巴冷漠的背影,心里的怨恨像野草一样疯长。他转身走开,自己到草丛里胡乱扒拉,希望能找到点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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