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这沉默的幽灵,已在铅灰云层与死寂荒野上空飘荡了十五个日夜。
逃离带来的短暂兴奋早已被无尽的单调、刺骨严寒和步步紧逼的资源枯竭碾碎。
预先准备的、无需加热的烙饼和能量块早已消耗殆尽。
吊篮角落,仅剩密封的杂粮米、压缩豆饼和可怜巴巴的一点肉干——这些都需要珍贵的火。
水袋干瘪,仅存的净水药片被严格控制,每一口都带着金属的苦涩。
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即使裹紧毛毯,也随着海拔攀升和夜色加深,贪婪地啃噬着林澈单薄的体温。
这天清晨,天空总算透出一抹惨淡的灰白。
林莫如铁铸般伫立吊篮边缘,举着望远镜,鹰隼般的目光一遍遍犁过荒凉的地平线。突然,他的动作凝固了!
“哥!”声音带着久旱逢甘霖般的振奋,他将望远镜塞进裹着毯子、脸色苍白的林澈手中
“看那边!有房子!像…像个据点!”
林澈精神一振,冰冷的镜筒贴上面颊。镜头里,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轮廓破开荒芜!
那似乎是一座依托大型商超废墟建立的小型聚居点!
外围是废弃车辆与杂物堆砌的简陋围墙,墙内人影晃动,屋顶甚至竖着破布做的风向标!
在无垠的废土上,这点人类活动的痕迹,如同绝望沙海中的蜃楼绿洲!
“是据点!幸存者的据点!”林澈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飞过去!林莫!快!我们需要水!食物!”希望的火苗瞬间燎原,灼烧着连日来的阴霾。
林莫迅速估算:“风向不对,过去要大半天。哥,撑住。”
他立刻调整鼓风机,火焰吞吐,热气球挣扎着朝那微小的希望挪移。
林澈点头,递回望远镜,将毯子裹得更紧。
然而,就在希望升腾的刹那,一股蚀骨寒意猛地从骨髓深处炸开!
身体灌铅般沉重,头颅昏沉,视线模糊。明明裹得严实,却阵阵发冷,牙齿咯咯作响。
“哥?冷吗?”林莫瞬间捕捉到异常。苍白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微微颤抖的身体——心猛地沉入冰窟!
他毫不犹豫地剥下自己的保暖外套,又翻出物资袋里最厚实的旧羽绒被,不由分说地将林澈连同原毯一起
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只露出一张泛着病态潮红的脸。
“盖好!别动!”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却盛满恐慌。
手背贴上林澈额头——烫得灼人!高烧!
林澈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只能虚弱颔首。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厚茧中飘摇沉沦。
对林澈而言,时间坍缩成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时而被抛入冰窟,冻得四肢百骸尖叫;时而被架在火上,五脏六腑焚烧。
耳边嗡嗡作响:林莫焦灼的、一遍遍撕裂空气的呼喊“哥!”
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彼岸,浸透令人心碎的恐惧;
又夹杂着引擎轰鸣、人群呼喊、甚至沈青山毒蛇吐信般的低语…混乱的声浪碎片般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像一片枯叶,在狂风中无助翻滚。身体沉重如铅,眼皮被胶水黏死。
只在某个极致痛苦的瞬间,一股巨力猛然箍紧了他,伴随失重感
然后是沉闷的撞击与震动…接着,是更嘈杂的、带着好奇与关切的陌生人声…
一切模糊不清,如同隔着厚重的冰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世纪。一股清凉、带着甘甜气息的液体,小心翼翼滋润了他干裂灼痛的唇舌与喉咙。
这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救赎,像沙漠甘霖。林澈用尽残存的力气,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由混沌渐次清晰。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林莫放大的脸。那张惯常冷峻的俊脸此刻憔悴得骇人:
青黑胡茬爬满下巴,乱发如鸟巢,眼下是浓墨重彩的乌青。
但那双墨黑的瞳孔,在捕捉到林澈睁眼的瞬间,爆发出星辰炸裂般的狂喜!那光芒,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哥!”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难以置信的狂喜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林澈眨了眨酸涩的眼,视线缓缓移动。头顶是陌生的、布满霉斑与水渍的天花板。
身下是硬邦邦的薄褥木板床。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朽木和淡淡草药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光线昏暗,只有一扇蒙尘的小窗吝啬地透入天光。一个简陋到近乎破败的容身之所。
“这…是哪里?”声音微弱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我们降落了。”林莫语速极快,生怕他再次沉睡
“你高烧,烧得吓人!我…控制不住热气球了,只能紧急迫降。下面是…这个小区。楼顶天台。有人…他们帮了我们。”
他简述了过程:热气球失控砸落在这个依托商超废墟的聚居点顶楼,巨响引来了幸存者。
当林莫抱着昏迷滚烫的林澈出现时,浑身是生人勿近的煞气,但目睹林澈濒危,居民们仍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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